《编织今生》 叁拾伍：我早就知道了

    “啪！——”

    空气像是突然静止，四周只有越来越大的风声，如同海浪般从远方翻滚而来，长衫像海帆一样被吹出饱和的弧度，向上翻飞，露出我窄长的人鱼线和细腻的皮肤。

    参差不齐的刘海儿向后吹起，发丝在半空中飞扬。面如白玉，唇如朱丹，飞扬的丹凤眼为整张脸增添几分媚色，眸光流转之间，勾魂摄魄，夺人呼吸。

    玉凌霄即使已经看到过我的脸已经这么多次，但如今仍旧呆愣在原地，目光迷离，眼神没有焦距。更何况是刚刚站到我面前的杜云裳。

    一时不注意，杜云裳脚下一绊，重新扯疼伤口摔倒在地。但她现在却丝毫没有在意，跪坐在地上，裸露在外的双手和膝盖在地上摩擦破皮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惨烈而恐怖。她却似乎毫无所觉，目光呆滞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不知是因为惊艳，还是因为绝望。

    这样的一个女子，自己拿什么和她比。

    这几乎是杜云裳潜意识里的想法，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明明她才是那个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她只是一个长相丑陋的普通女人而已。可如今，在这样的一个人面前，似乎自己也只配像尘埃一般仰望她。似乎，像现在这样跪在地上，看着她用蔑视的眼神望着自己，是这样的理所当然。

    不，她才不要……

    杜云裳穆然清醒过来，眼神却不敢再看那个女人的脸，像是在惧怕着什么。她垂下眼睑，眼底的惊艳早已消失不见，覆盖其上的，是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渴望，和女人天生的嫉妒。

    窦墨棋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左边半张脸火辣辣的疼，但是即使再疼也赶不上心脏的痛感。他呆愣在原地，心脏似乎已疼得失去了知觉。

    他就保持着被扇后的姿势，也不将头转回来，而是面向玉凌霄。眼角晕开湿意，积蓄一滴，眼眶终于承受不住，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窦墨棋被扇的侧脸面向着我，玉面白的透明，青色的血管似乎都清晰可辩，红彤彤的手指印看着也就更加狰狞恐怖。

    我的手抖了抖，抿了抿唇，有些心虚。这一巴掌根本是条件反射，更何况我还事先反应过来收了力，没有将窦墨棋扇到街对面去。可是看着这个大巴掌印，以及从上面滑下的这一滴泪，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凄美绝望的既视感。

    “那个，咳，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微微低下头，挠了挠满头方便面，对于像我这样不常和别人道歉的人，对不起这三个字反而更不容易说出口。

    “呀！——”

    窦墨棋将头转过来，嘴唇抖了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被身后的惊呼打断。我循声望去，却发现是刚刚送我来得六子正举着一根棒球棒冲过来，趁我不注意，一棒子顶向玉凌霄的肚子。

    玉凌霄也没反应过来，跪趴在地上疼的站不起来，嘴里不自觉的呕出胃酸，不住地咳嗽。

    我以为他打了玉凌霄之后就算了，没想到，六子等到打了玉凌霄之后又冲到我旁边，向窦墨棋打去。

    我的怒火一下子上来，伸手拦住，反手一拧，六子没抓稳，手中的棒球棒脱手而出，我反手向他的肚子顶去，他抱着肚子跪在我面前，一声都不敢吭。

    我伸脚将他踹倒，借着寸劲儿，左肩传来咔嚓一声。六子抱着左胳膊，脸色顿时煞白，满头冒汗却不敢吭一声。

    我看也不看他，走到玉凌霄的身边把他扶起来，伸手拍他的背。

    “凌霄你没事吧！”

    到底是已经当成未婚夫对待的人，杜云裳看到玉凌霄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打了，还是会心疼的。

    “喂！你谁啊！凭什么打我老公啊！”

    我抽了抽嘴角，无语的都不想再看杜云裳了。都半残得瘫在地上了，还不忘了嚣张的宣布对玉凌霄的所有权，到底是有多贱啊。

    我没理她，半拖着把玉凌霄托起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回过身来看窦墨棋，窦墨棋正看着我，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脸。

    我伸手摸了摸脸，这才想起来风把我的头发吹的向后翻飞的时候，好像被窦墨棋看到了。

    我有些紧张，毕竟不论出自何种原因，对于窦墨棋来说，我没有一开始就将自己的脸露出来，还将自己扮的这么丑，就是对他的一种欺瞒。

    我刚才还发了他一巴掌，不知道这两样加起来，他还会不会原谅我。

    我咽了口吐沫，刚想要开口说话，就只见窦墨棋像是魔怔了一样走上前来，伸出手捧住我的脸，撅唇要亲上来。

    “还有完没完了！”

    我自是不会让他再得逞，捂着他的嘴向后推他。

    窦墨棋被我推得踉跄了几步，微微低着头，没在抬眼看我。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必在我面前再遮遮掩掩了。”

    窦墨棋的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我心里一震，有些吃惊。这两年来，我费劲千辛万苦隐藏起来的容貌还是在不经意间被人看到了。不仅是本来以为除了玉凌霄以外，也就还有前阵子的魏久歌，不曾想，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窦墨棋也早就知道了。

    唉……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在这座城市里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多我也就越危险。万一老头子的人哪天出其不意的来到这座城市从他们嘴里套出蛛丝马迹来，我可就惨了。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对着这些人下杀手，他们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没有理由去杀他们。更何况在我心里，早已把他们当成朋友，虽然他们有些地方有些事，做得不尽如人意，但是我还没有冷血到为了灭口就枉顾性命的地步。

    “咳，你，知道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这种事迟早也是要被发现的。”

    “我知道你不愿意说为什么，没关系，我可以等，反正，现在你的正牌男友不是已经出局了么。”

    说着，窦墨棋破天荒的笑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被杜云裳拍着背的玉凌霄，笑的很是讥诮。

    玉凌霄很是气不过，但始终就因为底气不足，又被刚才吐出来的胃酸呛了嗓子，没办法在和窦墨棋一争长短。

    窦墨棋说完，转身便走了，过了马路，进了对面婚纱店的门。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怕他精神不佳一不小心再撞屎在马路上。心里也是颇有些不平，窦墨棋口口声声说的倒是很是煽情，但是怎么听着怎么像是闺中怨夫的语气，什么叫等我一个解释，我又不欠他什么，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倒是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收回目光，看向玉凌霄，途中与杜云裳的视线相撞，看清了她眼底还未来得及藏起来的情绪。

    我心中冷笑，又是个不知死活的贱人。眼底的怨毒和憎恨倒是不错，要是有那个与之相匹配的脑子和能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