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事实证明，易安然并不能控制好情绪。
因为十分钟后她接到梁川的电话，没有忐忑，没有激动，很淡定又带了那么点怒气地告诉他：“赔偿的事我会找你公司谈，在此期间希望你能安心养伤早日出院。”
梁川挂掉电话，脸色很难看。
唐美仁站在一旁瑟瑟发抖，抬眼珠子悄悄瞄一眼梁川，“川啊，你还好吗。”
这是句废话，白痴都看得出来梁川很不好。但是他架不住病房里的低气压啊，这低气压还持续了一个下午。
梁川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唐美仁看到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还微微发抖。
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真的很生气。
可能意识到怒气值提多高都不能把手机捏碎，梁川终于发话，“苏丽佳给了你什么好处？”
“……”武力威胁算不算。
唐美仁虽然是经纪人，不过并不是一手把梁川带到现在的那位。公司把这个大人物交给自己只是因为梁川合约即将到期而他又没有续约的意向，所以公司选择把资源转移到培养新人身上，现在对他的要求就只有一个——把手上工作做完。
没接触他之前只听说他高傲不好相处，后来接触了才知道其实也不过是个外冷内热的小伙子。脾气好，三观正，做事态度认真，组织欠他一面锦旗。
所以唐美仁特别好奇苏丽佳到底做了什么，这一次竟然把他惹生气了。以前不都……
对的，那位少女有前科。
想想他刚接手梁川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苏丽佳天天针对梁川，手段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有几次折腾得太过他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然而梁川的态度依旧是我该干嘛干嘛你有病我只能帮你打精神病院电话。
苏丽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改变的呢？
他记得上月在剧组庆功宴上有个不长眼的副导灌苏丽佳酒。打什么心思大家心知肚明，苏丽佳也单纯，估摸着应该出道到现在没被人灌过不知道自己在被人故意灌酒，人家给就喝，还喝的心甘情愿。喝到后面梁川实在看不过主动帮忙挡酒，苏丽佳倒好，好心当做驴肝肺趁着醉酒动手揍了梁川。第二天灰溜溜跑过来找他，小姑娘脸皮薄没拉下脸说对不起，梁川也没介意。
他以为梁川暗恋苏丽佳，毕竟谁他妈对普通人这么宽容啊。
那以后苏丽佳天天想法子往梁川身边蹭，然而梁川依旧对苏丽佳保持“我当你是空气”的态度。唐美仁还奇怪，怎么梁川妹儿都撩到了，还搞欲擒故纵？
又过了不久他才知道，宽容个屁！梁川特么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面不是苏丽佳估计他会上得更毫不犹豫。
所以……是要多过分才能让这位根正苗红的好少年不给一点面子把人直接轰出去。
“没有……没有的事。”他觉得后颈发冷，知道梁川两只眼睛黏在手机上没往自己这边瞧还是忍不住心慌。
梁川：“车祸这件事公司准备怎么处理？”
“啊？”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件事了。
梁川懒得再重复一遍。
“哦哦哦，撞你的那位酒驾，你的所有医药费用由他赔偿，车给保险公司……”
“我要听关于易维珠宝的。”
你还不如说老子除了易安然其他的都不想听！
“老大说易维珠宝现在董事长病重，全公司由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撑着，可以……”唐美仁又瞄一眼梁川，确认没有异样后接着说：“狠敲一笔。易维珠宝的代言在国内品牌里排前三，公司那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病房内空气停止流动。
高楼容易有风，热气全部灌进来，刚被梁川洒过水的康乃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让他别打易维珠宝的主意。”
梁川说完倒回床上，唐美仁想叫苦：这事儿我管不了啊。然而前者眼睛已经闭上，显然不想再听。
***
易安然很忙，一边帮易天解决网上喷子，一边又要打理公司的事。偶然在镜子前看到里面的人一脸苍白双目无神，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自己，再愣半天想起自己整整三天没好好睡过一觉。
大脑迟缓，她回头就收拾东西要回家补觉。幸好陈数打电话来才没有错过下午的记者会。没办法，怕易天自己应付不过来，又硬撑着眼皮在后台观察现场情况。
终于，记者会圆满结束。
易安然已经到了站着都会睡着的地步。拉陈数来当拐杖才勉强走到停车场，然而就在要上车时有个人叫住她，“安然——”
很少有人这么叫她，这个人叫得很亲密。
易安然回头，果然看到老熟人。
只要还在镜头前，总会再遇到。
回来的时候已经想清楚这一点，此时倒没有多惊讶。
“没想到你回国了。”陆思琪站在那儿抱着照相机尴尬地朝她笑。
她调整好表情，淡笑，“好久不见。”
“你看起来……”
陈数插话进来，“她有点累，有事以后再说。”说着就推易安然进车。
陆思琪锲而不舍，伸长脖子在后面喊：“头儿离婚了。”
易安然倒下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抓紧陈数的袖子。
离婚了？
有点出乎意料。
人一旦没有睡好大脑就不爱转，十几秒过后她才缓缓起身，脑袋从陈数肩膀边露出来，“帮我恭喜他离婚。”
然后陈数都没考虑过车门会不会让她鼻子塌陷就此毁容，直接狠狠把车门甩上。
车几乎是飞出停车场的。
留下陆思琪一人站在原处，各种凌乱。
车内
易安然大概明白他的心思，闭着眼睛问：“你怕什么？”
“老子怕你一个激动跟那个记者去找前任。”
“我看起来像会是跑回去当接盘侠的人？”
陈数冷哼一声，“以防万一。”
她只笑笑，太困了没心情解释，大脑只放空一秒很快入睡。
……
易安然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梦里男人冷冷地给她说：“这件事是我的错，你要骂就骂我，别骂她。”
低哑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回响……
“小姐，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特别特别好听的声音。
她睁开眼的瞬间都在笑，心情好得就像刚从古玩市场淘到一张老唱片。
眼前一片黑暗。
“醒了？”
陈数的声音挤进来，驱散掉两个同样让她心脏骤紧的声音。
此时她躺在车的后座上。
易安然眨眨眼，确定是天黑而不是自己眼瞎了才开口：“怎么不叫醒我？”
陈数叼着根烟口齿不太清楚，“你岁啦嘛死（你睡那么死）。”
“……”
“……”
陈数努力吸烟丝的味道，吸着吸着觉得快要控制不住想跳下车点火的时候，易安然问一句：“你说他们为什么离婚呢？我还以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呢。”
鬼知道。陈数翻个白眼，“可能结婚前后概念是不一样吧。”
“我能不能期待一下是因为我？”
带着烟草味儿的一口气差点把陈数呛死，“你别自作多情哈。想想梁川，你前几天不还说喜欢他，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觉得如果他们因为我离婚我心情肯定会很好。”
“为什么？”
“这不是很正常嘛，我又不是圣母。”她笑，“如果因为我离婚，这么多年堵在我胸口的这口气终于可以出了，多舒坦啊。”
哦，原来是幸灾乐祸。
“那你现在出了吗？”
“我自作多情地幻想了一下后，出了。”
“所以？”
“没有所以。”易安然看一眼外面，街边小铺已经亮起霓虹灯，闪闪的特别合她眼。直觉今晚是个好日子。“我睡了多久？”
“两三个小时的样子。”
“换个问法，为什么我们还在车上。”
“你不是睡了吗，我呆车里无聊就开车绕市中心玩。”
听他这么说，心情更好。
的确是个好日子。
易安然打开车窗，有新鲜空气的味道。
她觉得这样的好日子，应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我做点让你安心的事。”顿了下，“去医院吧，我想见梁川”
陈数：卧槽！！！
刹车一脚踩到底。易安然没绑安全带，一个不注意直接撞到前面的椅背上。
“呀！”撞到头有点痛，她反倒笑了，“你路中央停车小心出车祸。”
大晚上跑去见梁川就是让老子心安的事儿？他什么时候给了易安然这种错觉。
陈数把车停在路边，回头严肃道，“你见他干什么？”
“告白啊。”
这样的日子不拿来告白太可惜了。
“告白？”陈数懵逼了。
易安然眨眼睛，“对啊。”
“……”他吐掉叼嘴上的烟，“你不要冲动。”
易安然两掌一合，歪头痴痴地笑，“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在一起顺理成章啊。”
“你这是一时激动，冷静！”
“不是一时激动，是那天发觉喜欢他后到现在都非常激动。”她纠正。
陈数：“……”
“我已经忍不住想管他被别的女人压在床上这件事了。”
“……”谁前几天还说不在意的来着。
“快。”
他忍不住提醒，“你还是谨慎一点。”
“谨慎什么，年轻人就要来一场说谈就谈的恋爱。”
“……”28岁已经不是年轻人了。
“赶紧的，开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