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渊挥举双手,其间灵气涌动化出一片水幕扑灭眼前的汹汹黑焰。
见状,他继而忍痛拈指破开水帘。一边的水花扑向四散的火,另一边则是被他灌入全身灵力化作一只水鸢。
水鸢振翅高飞,密集水羽bào shè而出,凌厉似箭。
火灭一刻,玄灰子不顾身上的烧伤举手将那无数水羽凝结成冰,使其尖利更甚。
星光照亮四周,冰刺已至身前。凌靖萧右手负起刀,左手黑焰当即盘旋喷出,宛若游龙护于前。
冰刺穿过黑焰竟然毫无变化,亦如之前那般猛烈接连“噼啪”打在凌靖萧身上。
虽说如此,但也未见冰刺在凌靖萧皮肤上留下任何伤痕,只是接连不断的狂暴灵力让他难以抵抗,最终被击飞出去。
不待乾渊为之惊讶,玄灰子就已带着他跃入溪林黑暗之中。
“玄灰子,眼下我们该当如何?就这么走了?”回过神来的乾渊愣愣问道。
“你亦看到方才的一切,我二人断然斗不过凌靖萧。况且玄朱子与玄燕子皆被杀害,眼下唯有找到师兄才是上上之策。”
乾渊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在玄灰子放开他后,他一稳身形追上去说道:“凌靖萧既然敢来,我们就不能放过如此良机。要不然待他离去后,我们就再也无法引出他!”乾渊停顿片刻,似不相信问道:“那…那人当真是凌靖萧?怎与我记忆中不大一样?”
“那一身收放自如的御火本领确是他无疑。只是…”玄灰子放慢步伐陷入沉思,同样在心中质疑着方才的一切。
“玄灰兄?”乾渊叫道,见其未应,又是叫了两声。
“妖可化作人形,且难以辨别,他们与人最大的区别便是在于对天地灵气、阴阳五行的感知与掌控,此等神通境界就连我门修行玄道之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达到。方才我们所见到的凌靖萧不人不鬼,普通刀刃都难以伤他,恐怕他已经不是人了!”
“他是妖?”
“不,师尊说过凌靖萧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以为玄朱子玄燕子是因言语疏忽导致被凌靖萧发现。但我师门中有一记载,人可通过食妖之精血或是妖兽之灵获得神通,但也会因此而妖化。若凌靖萧妖化,那么识破玄燕子与玄朱子就是轻而易举。”
“这么说,我们对凌靖萧已经毫无办法?”
“放心,凌靖萧还没到那种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今夜绝对无法离开此地!我们已在此布下八方惑神阵,任他是什么牛鬼蛇神都逃不出这个地方。等与师兄会合再从长计议。”
“那为何不干脆请尊者他们来诛灭凌靖萧?他们出手…”
“乾兄!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师尊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事情,眼下事情发展成这样就是你我的过失呀!”
乾渊想到凌靖萧的脸不由又是头皮发麻。默默行出六十步有余,肩上伤口几乎抽干全部的气力,他跌坐在地不停喘息。
玄灰子见状也只能叹着停下脚步。四周多出些许似有似无的黑气,在昏暗林中跑了许久,双眼酸涩吃力,难以看清周围的情况,他几近犹豫后举指向天,指间迸发星光将周围照亮。
在看见早些时候留下的印记时,玄灰子终是觉得轻松了一些,他转身正想叫上乾渊继续上路,却只看见一张满脸恐惧的脸,当他回过神,自己的手已是在乾渊的惊呼声中被凌靖萧斩断。
“我太乙门星辰诀也是尔等鄙陋狗行之辈配用的吗?”
凌靖萧大喝着横刀突向玄灰子的胸膛,玄灰子痛得红了双眼,不顾一切咬牙奋力挑出右手中的剑。
刀被挑开,凌靖萧亦不躲闪,任凭剑刃劈在自己身上,而后撇嘴对其不屑一笑。
不知是痛至心底深处还是被凌靖萧嘲笑所至,玄灰子颤抖的手倏然灵气大甚,劲气从剑身肆虐而出,撕碎衣物,斩断树身枝干,劈裂土地,终是在其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不过凌靖萧此时已然放弃防御,任那狂风暴雨般的凌厉剑气随意切割自己。他舍生忘死放声大笑,不顾玄灰子一剑又一剑落于皮肉之上。
笑声止去,其眼中露出的凶厉杀意让玄灰子心生怯意,不由后退。
“凌靖萧!!!”玄灰子放声以壮胆,当即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吞下。
赤橙光芒自剑身迸发四射,照耀四方,与那九天太阳之光好不相似。
这一幕看在眼中,却让凌靖萧心中有如万千刀割!他张牙舞爪癫如恶鬼扑向玄灰子,狂烈的剑气切割肌肤,他在其中奋起挥刀直下,刀影犹鬼魅比剑气愈加狂乱。
金刃两两相撞,火星激射四溅。短短数息,玄灰子的剑逐一布满缺口裂痕直至断去。
一刀落下,刀刃刮下他肩上的肉,露出森森白骨。又一刀迎来,皮肉绽开,鲜血飞溅。
刻不容缓之际,乾渊暗中挥出两根水刺直指凌靖萧双眼。毫无防备的凌靖萧吃痛一声倒地翻滚,他捂住双眼,血从指缝不停溢出。
乾渊趁时救走玄灰子,着急离去。两人皆已是强弩之末,饶是此时越着急,越无用。没走出几步,玄灰子身体一倾,重重倒地。
“玄灰子!要想活命就快起来!”乾渊从玄灰子怀中摸出一个竹筒,于是也不管这是什么便把全部丹丸塞进自己与他嘴里。
漆黑一片,乾渊看不见玄灰子的表情,但是却感觉到他捂住自己的手变得有力。
“乾…兄…,往前大约…二…二十丈是失魂阵阵心,只要我把凌靖萧引到其中,并运转阵法,我们就能胜他。你…只要保护我,不让我…被他杀死即可。阵法运转开来,没有外人相助你…你我亦会被困其中,可敢与我舍命一搏?”
“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有何不敢?”
“好!且让他尝尝阵中阵的厉害!”玄灰子深深屏息,气沉丹田,凭空喝道:“凌靖萧!你太乙星天门的乌合之众死伤殆尽,仅凭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又能如何?…咳咳,你连凌家千条性命都救不了,还能作甚?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至爱、你的师门兄弟被我们一一杀死吗?哈哈哈哈!你以为杀了我们几个人就能颠覆我长生门吗?痴人说梦!”
林中爆发出一阵嘶哑的贯天哀嚎,随之而来的绚烂夺目星光掩过黑暗,就好似朗夜里的明月照亮世间一切。
星光未散,一道三丈有余的黑火柱洞穿树林袭卷而来。
乾渊拼死一搏,抽空体内剩余的所有灵气造出一条水瀑迎上那头汹烈的黑色巨兽。
“快跑!”
黑火虽灭去大半,水瀑也已被烧成白雾。
凌靖萧从黑火中窜出,一脚踹出,乾渊向后躬身一掌掀开凌靖萧踢腿,右手作拳狠狠砸向其双眼。
不知这乾渊怎么忽然间变得神勇无比,凌靖萧不敢大意,侧首躲过却看见其指缝暗藏的冰刺。
凌靖萧流血的双眼一睁一闭,当即不再对乾渊留情,他暴起跃出,一拳打在其面门之上。巨大的力道将乾渊脑袋打得深深嵌进树里,四柄尖刃暴掠飞出穿透其人的双臂双腿定入树身。
破风声起,玄灰子纵身朝前扑去躲过了暗器,可身下坚硬的土石地深深扎在伤口上。
失魂阵就在就在前方,怎能在此刻放弃?
他咬破嘴皮挺起身体,却又让凌靖萧踢翻在地。尖刀冷冽亦如寒雪冰凉,心中不甘这结局啊!
眼看刀刃即要破腹,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黑影从树上跳下把凌靖萧踢出数丈远。
“师弟!快运转阵法!”
玄叶子及时赶到让玄灰子得以保住性命。
玄灰子手间掌风丨流动毫不拖沓挥掌拍在由青炭所绘的阵纹上。
几条犹火龙一般的火纹迅速点燃整个大阵。玄灰子唱到口诀:“旗立八方,四灵惑神,玄天阴阳,困神其中。身唤其一,心唤其二,离火焚身,四灵之外。**!乱魂!失魂!离魂!”
阵中的八方火纹朝凌靖萧疾速收笼,这些火焰遇到黑火反而如同得到狂风相助,瞬间将其吞没。
烧了许久后,火势随凌靖萧变小的声音渐渐减弱。火散去,他立于阵中再无动静,好似石化。
乾渊玄灰子似乎亦是受到影响,当即昏迷。
——
玄叶子催动灵力使至药力快速发散,乾渊玄灰子二人的伤口虽然结起痂,但不知道被削去的皮肉何时才能长出。
“我就离开一段时间,你们就变得这般狼狈。”玄叶子得知玄朱子玄燕子的死讯,面色凝重。
“凌靖萧妖化,轻而易举识破了心相术,才使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好在已经擒住他,待我用探心术窥得秘密,便将他杀了,以绝后患。”玄叶子拾来柴木,在凌靖萧身旁点燃。
“师兄,杀他的时候让我来动手!”玄灰子与乾渊互相搀扶走上前去。
借助火光,他们看清凌靖萧的模样皆是后背发凉,不由倒吸一口气。
凌靖萧的皮肤从头到腰腹都被蛛网状的黑纹所覆盖,在火焰之下,黑纹泛着晃眼焰光,且重叠并微微突出,其上体肤多多少少渐被撑丨开,皆浮现出淡淡血迹,好像下一刻肌肤下的东西就会撕开皮肉长出来。
玄叶子拿过玄灰子的剑,用力刺向凌靖萧。
只听一道清脆响声,玄叶子一愣又接连刺出数下,可凌靖萧的皮肤甚比金坚,除了此前玄灰子用尽灵力留下的遍体伤痕,依旧是不见任何新的痕迹出现。
“我们小瞧凌靖萧了。如果此次没有做好完全准备,恐怕就是我们一败涂地。幸是我让师门弟子布下数套阵法与符咒,让他的雕木赋灵之术无法在此地施展,不然…”
玄灰子与乾渊悻悻相视一眼,苦于无言。
玄叶子沉默片刻道:“他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也实是可悲。我施展探心术之时你二人趁时休息休息,师尊还吩咐了其他事情。”
二人盘坐调息,玄叶子撇过一眼,而后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走投无路乃是命中注定之事。倘若十三年前你束手就缚又岂会遭受这般痛苦?”
“因为你,我受尽折磨!十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把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可惜马上你就要死了。我虽心有不甘,但能亲眼见你一生受尽苦难,便是心满意足。师伯!不知你灵魂肉身分离之后,可还能想起一切。”
玄叶子手上出现的光影覆过凌靖萧全身,一丝心念汇入其中。
(by:树下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