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出的馊主意,非要来什么山林。你我离开溪岸,就是按你所说一路从西边山林之界行至西北森林,数个时辰之内都寻不见一只禽兽。气死我也!”凌天大致算了一下时间,又道:“现在已是未时,离申时亦只有一个时辰有余的时间,我这要如何取胜啊?到时仅带这三只小兔回去,我便要被人嘲笑。枉我习猎多年,竟是栽在这狩猎会上!哇哇哇哇哇!”凌天心情已近崩溃。
“这也不怪我,提出往山林而来的是大哥你啊。我只是稍稍这么计划了一下,哪知真是倒霉到连只鸟都碰不到。”二鱼有气无力,面露疲惫,几个时辰内的一无所获同样让他沮丧之意更甚,亦是再无心思走下去。
二人离开溪岸时便先是按照凌天所言往西边山林而去。临近山脚,二鱼告诉凌天狩猎会的地界规定,凌天不以为然拖着二鱼就往山中走去,可二鱼死活不肯。二人相持不下,凌天只能同意二鱼沿着西山之界往北前行,如此便有了这一番争执。
“不行,我不服。咱们现在加快行程折返到西南边的溪林,或许还能遇上些趁天黑之前来饮水的禽兽。”凌天说罢拖着二鱼往回走去。
二鱼挣脱,颓丧垂着头,看似已经放弃,不愿再白费力气。
凌天看到他这副模样,立马出言相激:“你可想好了,你倘若空着手回去,必让你爹颜面扫地。而且这是当着姜王还有其他夫家之人的面,如此,你心里也能过意的去?”
二鱼无动于衷。
凌天转身独自离去:“那你回去吧。到时我倒要好好跟小芸说说你是怎么丢你爹脸的。”
只见二鱼咬牙跺脚快步追上凌天。
凌天心思得逞,偷偷一乐,然后停下脚步等其赶上一起同行。
跑到凌天身旁,二鱼骤然停下脚步,不禁为那远方传来的轻弱兽吼声感到惊喜。而一旁的凌天皱起眉,声音虽小,但他已是听出那“哼哧”,“哼哧”的声音是何动物。
“怎么?”
“声源之地与我们相距甚远。如此大的声音除了虎啸之声,便再无其他野兽能与之相比。但此乃豕兽之声,你不觉得奇怪吗?究竟是什么样的豕能发出此等声势?”
“这有何可犹豫?我们去一探究竟不就知道了。要是去晚了,这上好的祭品就可惜了。”
凌天倒是不在乎这个,他答应凌靖萧要取得第一名,那就得以数量取胜,是不是能做祭品就变得无关紧要。他心中猜测这等声势除去人为可能,那就也许是兽与兽之间的争斗。想到这里他打消心中顾虑,与二鱼加紧步伐赶去。
——
他们两人相距五、六丈而比肩同行,如此可最大限度知晓左右两边的动静,亦可使二人不走失。
二鱼的体力耐力本就不如凌天,出于关照之心,凌天减慢些许速度,让他能跟得上,就是如此,这么高强度的赶路,还是使二鱼不停大喘,四肢酸伐。再度行出数十米后,他忍不住叫道要休息会。
凌天停下后攀上一颗高耸的树眺望着远方,已知溪林就在不远处,一路过来丝毫没有动静。
看来先前兽吼是从溪对岸而来,可是狩猎会规定不能越过溪流之界。这该如何是好?
凌天苦思无果,决定先在溪岸附近寻视一圈。他叮嘱二鱼待在原地休息,不要乱跑,而后独自握上长矛朝着溪边走去。
从溪岸起,方圆二里之内,皆是被凌天来回搜个遍,饶是如此亦还是毫无发现。
作罢,凌天正要回去找二鱼,却不由自主回首看了一眼,这一看将那溪岸边的动静瞧得真切:那一大丛高耸的莺尾摇晃不止。
此时无风,想必是活物。
凌天怕把人当做猎物,于是学燕子清鸣轻吹一声口哨,只见那摇晃莺尾丛停顿片刻又再度动起来。
看来是个大家伙。
凌天心中暗喜,于是举起长矛轻轻向前迈去,待距离差不多,也确认了莺尾丛后的目标位置,瞅准时机,便用尽全力掷出长矛。
那瞬间风驰电掣,矛如利电穿行,竟掀起劲风,破风之声伴随无可阻挡的长矛刮开莺尾,没入其后,一发即中。
如此景象凌天自己都看呆了,回过神来,他直道先天炼体真是好。
伴随一声噼啪水声,凌天便也心满意足朝前走去,拨开莺尾后,所见一切让其难以相信,他错愕不已,失声大呼不可能。
——
云天带着姜晓蝶朝着发现小狼的溪林方向奔逃,直至二人跑得筋疲力尽才停下脚步。
姜晓蝶与金鼠停下后首先选择远远躲开云天,此时他身上那一股恶臭,换谁都承受不了。
云天除了无奈也没办法,被众人嫌弃的他只得跳入溪流之中。
冲洗过后,恶臭的味道褪去不少,但如此一来浑身便也湿透,这种湿漉漉的感觉十分不好受,隐约间,云天只觉伤口一阵疼痛。
他捂住肩颈处来到金鼠身旁道:“鼠兄,你的神通能让小狼恢复大半,不如帮我也治一下吧。”
金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气若游丝,之前的活力与机灵被看似有如年老的疲态所代替。
看其模样,云天也不再想什么神通疗伤,而是捧起水送到金鼠面前,让其喝一些。
姜晓蝶清洗完大汗淋漓的脸,便是拾起一片较为尖锐的石头用来划开自己的衣袖。
见状,云天已是来不及阻止,只见姜晓蝶撕下没有沾水的部分来到身旁替自己重新包裹伤口。
柔情似水,恍然如梦。
在不知不觉之中,二人之间的生分已然消失不见。
云天说出自己是因为找不到来时的路,才带着姜晓蝶往溪流方向而来。当知道她也迷路时,两人皆是陷入深深愁苦。
片刻,姜晓蝶忽然想到金鼠曾来寻找云天,或许可以让金鼠带路,她开口一问,才知云天早就问过金鼠了。他只道金鼠摇头晃脑亦是不知。
提起这件事云天心思又如天空乌云,他不知这金鼠是如何在居溪这诺大的地方寻到他的,按理说这等异兽又怎会不记得路?思之不通,云天也懒得再想,看到姜晓蝶的模样,他出言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我记得居溪外有一条溪流,说不定此条溪流便是居溪外的那条溪流,只要我们找对方向,总能出去的。”
姜晓蝶虽然点了头,却是脸色黯然独自埋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小狼晃晃悠悠艰难走到云天身旁用嘴拉扯着衣裳。
云天只见它一个劲拉扯着自己想回到他们过来的那个方向。
姜晓蝶那一双轻柔如水的明眸扫过小狼,这一瞬之间,深埋心底的情绪忽是被点燃,她眼圈泛红,紧抱双膝暗自啜泣。
云天不知所措,思来想去考虑许久张口问道:“姜姑娘,你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了吗?”
不问还好,一开口这姜晓蝶更是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更甚。
于是乎云天决定还是不乱说话的好,如此他就静静坐在一旁等待姜晓蝶把伤心全部哭尽。
哭声渐止,她心情好转了些,转眸便看见云天正在静静注视着她。
察觉到不解的目光,云天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你伤心欲绝。我小时候会为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而伤心,经常独自流泪,哭完之后便也就过去了。所以我心想等你眼泪流干,也就会好些。”
“我自幼身体孱弱,不能外出远行,身边亦是没有一个朋友,我本以为人人都是如此。但自我能识理后,才知道自己就是一只离群孤雁。后来爷爷教我习字和吟笛,教我许些为人之理。我每日与轻风竹叶为伴,与竹鼠白兔为友,赏花草虫蝶,听溪流涌跃,好不自在。久而久之,便再不会为过往之事而伤心。后我初至居溪,交了许些朋友,发现许多新奇事物,如此也才想明白世间大好,何必因风霜自束于前、加拘于身?唯有坚毅前行,乃不负心,乃不负血亲之望与其旧念。”
云天继而安慰道:“你我已为友。如你不嫌我,可于我说说这伤心事,说出来你便会好些。若是什么难事,或许我还可以帮帮你。”
沉默片刻,姜晓蝶泪眼婆娑,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我娘早逝。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就是一把琴。方才遭遇狼群不慎掉落在地,后来急于逃命,就忘记将其拾走。”
云天也想起有这么一事,当时只顾带走小狼,自己亦是忘了拾琴,他对她咧嘴一笑:“小事,咱们再回去将琴捡回来便是。”
姜晓蝶心中也这么想过,可她深深明白回去可能就是有死无生,若仅她一人,她还会不顾一切回去试试。但眼下与云天结伴,要是二人冒然回去,由此拖累云天,那她心中必然有愧,所以她决定放弃此事。
还未待她开口,云天边沉思边道:“我仔细想过,豕与狼争斗时没有波及你我,那岂不是可以说明我们是安全的?再者那巨豕好像是因为血而发疯,最初它嗅我的手臂都毫无异常,后来反倒是对着狼群发怒,或许是狼血让其性大变。”
云天想到小狼,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咱们掩盖住小狼的味道,如此再折返回去便不会有危险。”说罢云天起身朝着溪对岸被风吹动的莺尾走去,姜晓蝶立即叫住他,跟他说道不用如此,眼下应先寻到出路,至于琴,可以待回到居溪再带些兵士回来找。
只见云天没有多做停留,回首继续趟过溪流:“先前我们在狼豕争斗的地方相遇,我想或许来时的路便是你停留的那个方向,此番回去我是想试着找找出路。再说了,这诺大的地方,你我都未行出太远就已迷路,若是这会儿不回去找到你的琴,那么待我们真的回到居溪再想来寻到这个地方,不是大海捞针?相信我,不会出事。”
姜晓蝶脸上的泪痕渐为风干,她双手相合,不再坚持:“云天,多谢你成全我心。”
“我无父无母,想来你对娘亲的感情便是我对爷爷这般。你我即为友,如此这琴是你的重要之物亦是我的重要之物。我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伏羲式琴还是神农式琴。”
“这是合琴。”
云天已至对面溪岸,没有听清姜晓蝶说得是什么,于是转身问道:“是什么?”
姜晓蝶喊道:“合琴。”
云天从未听说过合琴,于是想着回去再细问,也不再多想。
此时传来一阵鸟鸣,云天四下张望也没发现有什么鸟禽。
这一路过来基本未见鸟禽,林中异常安静,这下怎又有了?
云天分神之际,脚下踩滑摔于溪中,溅起硕大一片水花。
忽闻刺耳风声,一柄长矛掠出莺尾丛,云天一惊,急张双胯,幸得无事。
长矛深深插进他双脚下泥石之中。
——
巨豕将一只死狼撕咬成两截,在巨口之中一阵咀嚼,而后连同内脏骨头全部吞下。吃完这只后,它十分满足来到那张兽皮旁伏地睡去。
狼群几乎死去大半,除去被巨豕吃掉的,地上亦还剩下不少狼尸,狼血汩汩流淌,侵染大片土泥,仿佛刚下过雨一般。
云天抱握着长矛轻手轻脚踏过狼藉的泥地,一步一挪接近巨豕。
姜晓蝶抱着金鼠与全身绑满莺尾的小狼亦是在其身后谨小慎微慢慢移动。有云天在前面替她壮胆,她倒是较为顺利过了这个地方。
待她过去后,云天目不转睛死死盯着这头豕兽,生怕吵醒它。他绕着豕兽挪动脚步,瞧遍这豕兽的大半身体,发现在巨豕与狼王大战后,唯一受伤的地方也就是那个被狼王拼死咬下的鼻头,仔细看去,那里已经结痂,其上好似有几缕黑芒缠绕。
担惊受怕许久,云天拾到了琴,但却没寻到狼王的尸体。如此心中猜个大概,便是去与姜晓蝶会合。
遗物失而复得,姜晓蝶眼泛泪光,面露惊喜,激动之余无从感谢云天。
“此地不可多留,咱们快走吧。”
姜晓蝶会意跟上云天,小狼却在此时嗷呜嚎叫起来。
完了,怎么把这小东西给忘了。
云天忍不住在心中一番叫骂,急忙转过身捂住狼口。
为时已晚,那巨豕已然醒来。小狼见到巨豕便几下挣脱,叫得更加起劲。云天气得夺过小狼深深捂进怀里。
巨豕四下寻找声音,朝着云天二人走来。
两人身上都是塞了些莺尾,香味将其他味道盖去。云天亦是想借由香味保护小狼。他示意姜晓蝶不要紧张,自己却在心里开始求神灵保佑。
嗅过姜晓蝶后,继而去嗅云天,虽说那香味浓浓,但它依旧嗅出了香味中藏着的那股狼骚味。巨豕顿时怒号一声,此时金鼠冲撞而出,给了云天逃脱的机会。他拉起姜晓蝶跑出数丈远。
当回头看到金鼠越发力竭,不敌那巨豕之时,他立马把小狼交给姜晓蝶,让她先跑回居溪。而后在其惊讶的目光下提着长矛爬上一棵树,去到巨豕头顶。
金鼠机敏,巨豕庞大的身躯难以攻击到它。它上窜小跳撞得巨豕连连后退。
豕眸发红,开始疯狂甩动獠牙,云天险些因此跌下树。
金鼠速度越发缓慢,终是被獠牙狠狠甩落在地。巨豕上前高举前蹄就要踩下。
云天奋身不顾当即跳下,将长矛准确插进那比拳头还大的兽眸之中。
巨豕痛得胡乱甩首,云天在畜牲癫狂之时被甩飞出去,重重撞到一棵树后便昏迷过去。
淋淋鲜血溅得四处都是。
畜牲左右跌撞止住动作,它转了一圈寻到云天,发出振聋发聩的咆哮,横冲直撞对着云天践踏过去。
(by:树下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