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安拉着我往前跑时,街上的歹徒刚好调转了摩托车的方向。他们站在光亮处,正好看不到我和靳安。靳安的胆子真是够大的,他拉着我狂奔而过,就这样穿过了岁山区的街道,在被发现前,他抱着我跳进了雪堆里。
我脸上的冻伤没有完全好,碰到雪更是火辣辣的疼。靳安捂着我的嘴巴没让我出声,他呼出的热气和雪花的冷气异常分明。
虽然靳安已经很小心了,可我们两个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两个刚在雪里藏好,我就听到街上有人在问:“那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有什么声音?”另一个公鸭嗓子的男人讥笑说,“魏新,你是不是害怕了?”
公鸭嗓子的男人说完,街上的人笑成一团。
估计是想极力证明自己的“勇敢”,那个叫魏新的扯着嗓子辩解道:“真的!我真的听到有声音了!就在罗毅家的方向!不信的话你们过去看看!”
“算了吧!罗毅都已经被我们杀了,他家里还能有什么动静?”公鸭嗓子的男人讥笑的口吻中带着几分冷意,“小魏新,你要是害怕的话,你不如就回家去吧!怎么样?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可能是出于对公鸭嗓子男人的畏惧,也可能是担心被灭口除名。那个叫魏新的男人连忙改口,胡乱的说着:“不,没有,没什么,我应该是听错了,一定是我听错了,这里好多野猫的对,是野猫,是野猫!”
街上又是一团吵闹的笑意。
“走吧!”公鸭嗓子的男人应该就是首领了,他招呼众人道,“我们去,找回属于我们的公道。”
我和靳安躺在雪地里,直到摩托车的声音走远些我们才起来。我冻的哆哆嗦嗦,靳安简单扫了下自己身上的雪,他又帮着我拍了拍。他不小心碰到我脸上的冻伤,我疼的是倒吸口冷气。
“这是怎么弄的?”靳安好奇的问我,“看起来很像是”
“冻伤。”说起这件事儿,我多多少少还有些怨气,“你骗我在公墓里站了一晚上,结果脸上就有冻伤了。幸好木哥有经验,不然的话我整个脸皮都掉了。”
“木哥?”
“公墓的守陵人,我的救命恩人。”我搓搓手掌,试着摩擦生热,“我们现在怎么办?”
靳安走到了罗毅家的房子前,他用手将窗户上的灰尘擦掉。贴过去往里看了看,他似乎在研究怎么进去。我靠在墙边往街头处看了看,那群歹徒正准备一家一家的清扫我有些担心的问:“阿百和阿美,她们两个会不会碰到歹徒?”
“她们两个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她们的死已经成了定局。”靳安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工具,他绕到后门准备撬门,“我们两个的首要任务,是改变这里的风水环境,挖出地基里的东西还有,别让自己死了。”
听到靳安说“死”字,我的心里一惊。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我问了很无聊的问题,“会死在这里吗?”
靳安轻笑一声:“如果我们的肚子也被他们用西瓜刀切开的话是的,我们会死在这里。”
我知道靳安近期会死,可是我却不知道靳安近期会怎样死,死在哪里。就像是论证一个已知的答案,论证的过程全都要靠自己实践出来。而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靳安近期会死,那么我呢?
靳安的过去,就是我的未来。我的未来不曾发生,所以我也无从知晓。我倒是不怕自己会死,我怕的是现在的自己会死在靳安的前面。要是那样的话,谁又能来解救靳安?
对事情一知半解的白惠吗?还是不知道在何处的靳谷子?
旁边的门锁发出“噶哒”一声响,靳安已经把门撬开了。他把工具收好,小声招呼我说:“来吧!我们进来。”
“你居然还会撬锁?”不再想那些烦心事儿,我揶揄着靳安说,“你们医学院都教些什么啊!”
“不是医学院教的。”靳安小声说道,“以前我认识的一个鬼,他教我开锁的办法。他生前靠着这门手艺,赚了不少钱呢!”
我对靳安的三观表示堪忧:“入室偷盗,这应该算不得什么手艺吧?”
“是吗?”靳安不以为意的笑了,“不过说起认识的鬼魂,我有一件事儿正想问你。”
我跟在靳安的身后进了罗毅家:“什么事儿?”
“我有一个鬼友,认识好多年了。”靳安若无其事的提起,“他经常和我讲他活着的事儿,包括他的独生女儿。”
说到这里,靳安的话顿了顿。
我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好,可是却无能为力,靳安自顾自的往下说道:“他的独生女儿和你一样的名字,也叫初晓。我曾经被他威逼利诱着看过照片,我发现”
“什么?”
我因为紧张,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增大。安静的房间里,突然高亢的嗓音也吓了我自己一跳。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声音影响的,黑漆的房间角落传来一声撞响我和靳安转过身,就见两个可怜兮兮的孩子。
那两个孩子也就四五岁的样子,一个小男孩儿,一个小女孩儿。害怕被我和靳安看见,他们两个还在试着往墙角里躲。
我和靳安走了过去,那两个孩子被吓得瑟瑟发抖。我想要安慰他们,话却说不出口。我一个成年人见识过刚才的场面也被吓得够呛,更何况是两个四五岁的孩子。
更何况,被杀的人还是他们的亲人。
“嗨。”我小心的靠近,轻柔的开口,“你们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是警察,是来保护你们的,我们不会让坏人伤害你们只有你们两个在家吗?”
两个孩子一起看向了窗外罗毅被杀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哀伤。
我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的妈妈呢?你们的妈妈不在家吗?”
“妈妈去姥姥家了。”小男孩儿勇敢的回答我,“现在家里只有我和妹妹在。”
小男孩儿故作坚强的模样,实在是让我太心疼了。我用手摸摸他俩的脑袋,夸奖道:“你们两个真勇敢,非常的勇敢。你是个好哥哥,你”
“你们家的地下室怎么走?”靳安要比我简单直接多了,丝毫不在意这些快要死去的孩子心情,他单刀直入的问,“你们能带我去吗?”
“可以,警察叔叔。”小男孩儿牵起妹妹的手,说,“你们跟我来吧!”
“真是个好孩子。”我鼓励道,“你是我见过最”
“闭嘴吧!怎么废话那么多?”靳安一把将我拉到身后。
“他们是孩子!孩子!”我压低嗓门抗议着,“你不能”
靳安完全不懂温柔为何物,他冷冷的打断我:“他们都要死了,还有什么能不能的?有浪费时间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他们的灵魂解救出来。”
“哈!”我不认同靳安的说法,“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有问题的鬼魂!如果你多点同情心,或许”
“同情心有什么用?”靳安对我的观点嗤之以鼻,“弱肉强食,驱鬼师的本领才是最重要的。”
“放屁!”我感觉靳安说的狗屁不通,“我佛慈悲,你没听过这句话?慈悲心,这比什么都重要好么!你要是没有慈悲心肠,那你本领再大又能怎样?邪教的本领也很强大啊!你难道也要去信吗?”
“你这是在胡搅蛮缠。”靳安苦笑。
我理直气壮:“我这是就事论事。”
还有小孩子在场,我们两个也不能争吵太久。在罗毅家两个孩子的带领下,我和靳安到了他家的地下室。
进到地下室,我之前的感应更加的清晰。几乎是刚迈下楼梯,我就知道了那东西被埋在了什么地方。虽然靳安嘴上不承认,可是我说的话他却一点点的听进去了。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榔头铁锤等工具,他一边生硬的哄劝着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个不要怕,我们是在想办法救人的。”
“要是怕的话,我也没办法。”这恐怕是我近期在靳安嘴里听到最温柔的话了,“不然你们到床上去躺会儿吧!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声就把今天晚上的一切当成梦,睡一觉都会好了。”
两个孩子没有走,他们两个乖巧的点点头,坐在了旁边的楼梯上。两颗小脑袋靠在一起,他们兄妹两人默默的流泪。
哎,靳安的心情我不懂,可我实在是太心疼了。
心疼他们的处境,也同情他们的遭遇。
靳安的温柔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丢过铁锤给我,他准备开始干正经事儿了。
“真想知道以后谁会当你的孩子。”我低声抱怨道,“有你这样的爹,也是够倒霉的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简直是冷血。”
靳安只是笑,他并不答话。举起手里的榔头,他的动作没有继续。
“你在干什么?”我奇怪的问他,“你举着榔头干什么?你在等什么?”
靳安回答我:“声音。”
没等我问他在等什么声音,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岁山区的街上忽然出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喊求救,吵闹声刺穿了寂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