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中段后头, 藏着一个洞穴, 洞穴之内, 有一条蜿蜒的通道往内里延伸而去, 不知通往何处。
五人就这样被蛟龙放置在这个洞穴内。
甩了那些追兵,暂时是安全了。
蛟龙的身躯还置于瀑布之中,它的前爪攀在了水帘之内的石块上。
探到水帘内的龙头不舍的忘了她们一眼, 才缓缓往外退去。
如此,几人只能隔着水帘看向那条蛟龙了。
只听蛟龙长吟一声,便腾身往上冲去。
冲出了瀑布, 冲破了石洞。
落下的碎石块砸入了水潭之中,砸伤了不少想要攀越水潭与瀑布继续追击流苏的那些人。
那头蛟龙,竟飞天离去了。
见到这一幕的人, 皆是震惊不已。
“他们暂时追不上来了, 不过, 我想这龙吟声, 可能会再引来不少人,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
方才卫长轻趴出水帘看了眼下面的情况, 此处乃是瀑布之中的位置,周围没有可攀之处, 底下的人想要攀着这湍急的瀑布追上来, 绝非易事。
只是, 怕的就是万一。万一他们真的追上来了, 她们一直呆在这里坐以待毙, 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华笙拧了拧自己身上的水,在这洞穴里转了一圈,才道:“跟我来。”
狼狈不堪的五人,就这样穿着湿哒哒的衣衫,在华笙的带领下往内里的那条通道走去了。
“师姐,我们这是往哪去啊。”
“去取诛君令。”
闻言,流苏略有些惊讶,“这条路,能走得通?”
华笙点了点头,道:“不错,这里正是通往主墓室的一条捷径。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走到了。原本我以为我们是上不来这里的,还想着要不要绕出去找路。不成想那条蛟龙,竟能直接把我们送来了这里。正好,趁现在没人追上,倒是个取令的好机会。”
流年疑惑地问了句:“师傅,什么是诛君令?”
“那就是你父王梦寐以求的东西。”华笙冷笑了一声,继而解释道:“在凌国,只要流氏后人,持令去寻接令之人,通过接令之人的考验,他们便能为其诛灭祸国之人。下至王侯将相,上至一国之君,皆能诛灭。”
流年皱了皱眉头。
父王,汝南王,皇兄,皇姐,都想要这个诛君令。
是不是得了此令,他们手上就能多一分胜算了?
为了这个诛君令,父王将师傅伤得这么深,到头来落了个一场空。
流年偏头忘了流苏一眼,微微叹息一声。
也不知皇姐若是得了此令,会去诛谁。
前头一边吃干粮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的耶律莫兰惊讶地搭了一句:“那这诛君令,不就是篡位必备的吗!难怪你们凌国这么多人想要啊!”
她刚说完,却发现身后的脚步声居然都停下了。
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四人皆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耶律莫兰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我我没说你篡…额…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你们别这样看我啊!”耶律莫兰最怕的,就是四人之中不会武功的流苏了,对上她那满是寒意的目光时,耶律莫兰险些就要跪了。“长长长公主…我下次…不乱说话了……你别…别介意……”
见流苏收起了那让人心惊的气势后,耶律莫兰才暗暗松了口气。
卫长轻上前夺过了耶律莫兰手中的干粮,缓解着气氛。
“真是的,有吃的也不告诉我们,都要饿死了!还有没有啊?”
耶律莫兰赶紧把腰间装干粮的那个袋子交了出去。
在这墓里折腾了这么久,几人自然是饿了。
华笙原本是被齐王挟持的,所以她身上本就没有这些储物。而另外三人,装干粮的袋子早就在之前混战时弄丢了。也只有这个一直躲在别人后面的耶律莫兰还有点吃的了。
每人都分上一些后,她们便随意地坐在了这路上,休息一会儿,准备吃完了再走。
见她们没有拔剑挥向自己,耶律莫兰这才放松了些。没想到她们竟然还若无其事地跟她道谢了,耶律莫兰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凌国的人来这里,大多是为了诛君令。那你们呢,这本不该是你们西凉人该趟的浑水,你们来这里又是有何目的?”
吃饱喝足后,华笙拍了拍手,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呀。”耶律莫兰孤零零地坐在了边上,道:“我大哥他们要来,我也是莫名其妙的就跟来了。”
华笙没再追问,只微微点了点头,却在这时,体内忽然涌来的痛意,不禁令她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齐王给的只有一日期限的解药,此刻似乎已经到了期。
她身上的毒,很不巧地在这种时候发作了。
“师傅!”流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华笙身上,见她忽然按着小腹痛苦地弯下了腰,连忙蹭到华笙身旁,半拥着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华笙顺势环住了流年的脖颈,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不让她看到自己那难看的脸色,强压着体内的痛楚,道:“没事的。”
流年无措地将手放在了华笙那颤抖的背上,都快要急哭了:“骗人,你都抖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
“别动。”华笙额上的冷汗已经渗了出来,有气无力地说了句:“给我抱一会儿,很快,就能好了。”
只要忍过了这一阵,暂时就不会再犯了。
“师姐!”卫长轻放开了流苏赶到两人的身边,摸了摸华笙额上那些冷汗,怒道:“耶律莫兰!你那干粮是不是有问题!”
耶律莫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辜了。
“我自己也吃了呀!”
流苏过来拉了拉卫长轻,道:“我们也吃了,不会是干粮的问题。”
继而担忧地看着咬牙忍耐的华笙,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相信了不是耶律莫兰做的手脚后,卫长轻才收起了身上的怒火,蹲在流年的背后,帮忙擦拭着华笙额上的冷汗。
“师姐,你别吓我啊,有什么毛病你一定要说出来啊!”卫长轻鼻间一酸,颤声道:“你一定不能有事啊!师傅师娘都不在了。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一定…一定不能有事啊!”
华笙无力地抬了抬眼,看着面前那满脸泪痕的妹妹,吃力地扯了个笑,伸手揩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别跟哭丧似的…晦气……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流年用力地拥着华笙,心中满是恐惧。
想起当日在父王住处中,他所说的师傅中毒一事,想起师傅这一路来,反常的身体状况,流年忙问:“是不是父王给你下了毒!”
华笙将脸埋进流年的颈间,闷声道:“别想太多了…我…只是太累了……让我歇一会儿…就可以了……”
相拥的距离,虽是最近的,可也是最远的。
所以,流年才没能看见华笙那张痛苦的脸,也没能看见华笙揪着她衣衫的手,用力的连青筋都爆出来了。
而在流年背后的卫长轻与流苏两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看着这几人的如此紧张的样子,耶律莫兰不禁也跟着担心了起来。
瞥见身边卫长轻那默默抹眼泪的动作时,流苏不禁叹了口气。她不知该说出什么话去安慰,只能用力地覆住了卫长轻的手。
但愿,会没事吧。
这次的痛楚,来得突然,也比以往更甚。
就好像,连同昨日被压制住的痛楚,一同涌了出来。
华笙紧紧贴着流年,想要借她身上的温度,来抵挡一下这蚀骨之毒。
可惜啊,那也只是华笙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照这个情况下去,若是得不到解药,她定会日日受着这样的煎熬。
等熬不过去了,她的这条命,也就会散了吧。
昏昏沉沉之间,华笙竟想起了以往的很多事情。
想起了与这孩子初见之时,那干净的目光。
想起了当年遇难之时,这孩子挺身而出时那不悔的神情。
想起了这孩子被长轻带人欺负时,那倔强不屈的姿态。
想起了当初她说要收她为徒时,那满是喜悦的泪水。
还想起了关于这孩子的好多好多事情,得到她夸赞时的欣喜模样,被她叱责时那乖巧顺从的模样,看到她哭泣受伤时那自然而然就流露出的心疼。
全都历历在目。
以往的一幕幕,都在她痛不欲生之际,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原来,这一切,她都能记得这么深刻。
虽然,这孩子什么都不说,可那样深的情,若是有心,又如何会看不出呢?
原本,她是庆幸自己能够在这孩子看清自己心意之前就明白了她对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现在,忽然有些后悔了。
若是没有捅破那一层纸,她们之间,应该还停留在师徒之情吧?
若是没有那样刻骨铭心的爱,那她若是真的熬不过去了,这孩子,应该也不会太痛吧?
至少,未曾得到过的失去,比得到了又失去了,会好上那么一些吧?
不知过了多久,华笙才缓缓清醒过来。
体内的痛楚,已经暂时停下了。
暂且,算是熬过去了。
“师姐!你终于醒了!欸,先停下!”
走在最前头的耶律莫兰与流苏连忙返身回来。
流年猛的回过了头,望向趴在她肩上的华笙。
原来,流年已经背了她走了好长一段路了。
护在流年身旁的卫长轻激动地看着华笙,问道:“好点了吗师姐?”
“嗯。”华笙微微应了声,问道:“我们这是走到哪了?”
流苏挥动着手中的夜明珠,指着前方那宏壮的墓门,道:“照你说的一直顺着那条路往下走,应该是走到主墓室了,这周围,除了我们,暂时没别的什么人了。你…真的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那继续走吧。”华笙一抬头,便对上了流年的眼,她轻轻笑了笑,抚上了流年的眉眼,温声道:“先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了。”
流年的眼睛有些酸。
她咬着唇,就这样与华笙对视着。
稍一眨眼,眼中的泪水就这样滚了下来,落在了华笙的手上。
华笙怔了怔。
还未开口,却见流年已经回过了头,对着前方的流苏说。
“皇姐,继续走吧。”
华笙微愣,这…是闹别扭了么?
见华笙没事了,卫长轻也没再赖在她们俩身边了,连忙跑到了前方的流苏身旁,推着她道:“走吧走吧,趁现在没人,赶紧的!”
华笙只得继续趴在了流年背上。
再走个十来步,就到墓门口了。
方才华笙昏过去后,她们怕在那里呆久了会出什么意外,便带着昏迷的华笙继续赶路了。
幸好华笙没事,总算是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