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样,他都是阿冉,就算他爱的不是她他还是阿冉,就算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悲痛欲绝到这个地步他还是阿冉,他还是阿冉啊,他还是她爱的那个阿冉啊!
当她吻下来时,他大脑一片空白,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万生香带来的痛苦骤然减少了许多,他忽然感到很累,累到没有力气推开她,如果这样能让他不痛苦的话,也无妨。
他当然知道自己中了万生香,也当然知道怎样才可以抵御外生香带来的痛苦,他已经封了自己的嗅觉,只要不去想伤心的事,就不会痛,可当她柔软的唇覆上来时,他脑子里却不听使唤地印满了洛夕的脸。
第一次见她时她一脸坏笑居高临下的样子,她磨药磨烦了爬到树上打枣的样子,她故意捣乱拿扫帚破坏他劳动成果的样子,她吃饱了却不停不下嘴的样子,她站在万梅之上跳舞的样子,她握着笔认真地在一纸婚约上写下自己名字的样子……
满脑子都是她,全世界都是她!
有关她的所有记忆如洪荒之水漫天卷地充斥在他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山崩地裂般的疼痛感随之而来,他猛地将潇翎月推开,抬手甩在她脸上。
“洛夕在哪?”
她捂着立刻烧起来的脸坐在地上,满眼绝望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冷漠无情恨之入骨的眼神,她忽而苍冷一笑,她从雪地中爬起来满脸是泪地看向他,她仰天大笑,笑的凄凉可怖,她指着黎冉厉声嘶吼:“凭什么?!凭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她颠笑了一阵,“是我,是我发现她是长琴氏,是我发现她和睚眦勾结,但是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为什么?!”
黎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面色阴沉地向她走去,他一把握住潇翎月的脖子,冷冷地喝斥道:“她在哪?!”
她安静下来,绝世的容颜上挂着凄美的笑,她轻声说:“黎冉,你知道被深爱着的人恨之入骨有多疼吗?”
他顿了顿,却还是那般无情:“你说不说?”
潇翎月嗤鼻轻笑,“她现在要去放出你拼了命守下的魔星魂魄。”
“你胡说。”他的手用力了些,掐得她满脸涨红。
她冷笑起来,“她知道你会来劫婚,于是给了我匕首让我一人在这里等你,他是长琴氏之女,一百二十多年前就放出冥海三魂,现在又要去通灵谷放出封在那里的三魄,当初在昆仑山睚眦强火种也是和她商量好的,一切都是她的阴谋,一切都是她在骗你!”
他浑身一阵刺痛,不由得松了手,潇翎月颓然坐在地上。
他绕开潇翎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潇翎月伸手拽住他衣袖,他拂然甩开,“不要再跟着我。”他说得极其平淡,却让她不敢再上前半分。
他拖着好似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身躯艰难地走在雪地中,周围的空气那么凉,他却觉得脸上火辣辣,伸手一摸,才发现满脸是泪。
不知道走了多远,已经看不见潇翎月那一身血红嫁衣,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天地雪白中,一身白衣,腰际如绽放出一树红梅,生生不息地开着。
他抬起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空,呵,又是一个冬天。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在冬天吧?
记得她从一开始就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人,她和凡人一样自私冷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有利可图,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将他医治好,因为她想有个人可以陪着她解闷,因为她想有个人可以为了她出生入死,她说过日后定会有一场大战,而跟着她一定活不了,他却还是说会一直守着她,为她生,为她死,一百年护她周全。然而祭祖那日魔星三魂出,她奄奄一息,他度了龙丹为她续命,自己再入六道轮回。她是算好了他会为她生为她死,所以在利用他吗?难道她费尽心血救他,为他除去药师百柳,最后还将他封在店里不让他出来自己赶往祭祖,这一切都是她在做戏吗?做了个苦情戏让他死心塌地?这一切都为了能让他坚定不移地为她赴汤蹈火吗?
那十年,真的只有他一人用尽真心吗?
他一下子跪在雪地上,胸口锥心泣血地疼。
真的是她给了潇翎月万生香让潇翎月来刺他?她是怕他赶往通灵谷自己没脸见到他才让潇翎月拖住他?她明知道他死心塌地爱得那么深还故意要用世间最毒的灵药来伤他?她是不是也早早料到潇翎月会主动吻他让他减轻苦楚,希望他能够义无反顾的陷进去,从此和她彻底划清关系?!
你问我愿不愿意放下一切带你走,我摇了摇头,因为我不想背着天下人的谩骂和不解带你远走高飞,但我更不想你嫁给别人,我想和你爱的堂堂正正不用畏惧所有人的批判,不用因为担不起责任而隐居避世。
我愿意为你放下所有野心去向往平淡如水的生活。
我来劫婚,等待我的却是这噬心的万生香?
难道从头到尾一百三十年只有我在假戏真做?
最痛心的感觉莫过于去怀疑之前深信不疑的东西。
你当真好狠的心啊!
他一口血喷出来,软软倒在地上。
一往无际的银白中孤零零开了一树红梅,开得妖冶凄美,开得凉薄难当。
是谁说的,一百年不够,要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不够,要永生永世……
是谁说的?
子卿抱着洛夕进昆仑时,是直接朝着通灵谷的方向去的,一路上竟没有一个人来拦,洛夕火气正重,没有在意这些,直到他们来到通灵谷的悬崖边,子卿把她放到地上,她看到了崖边耸立着的密密麻麻的人,她才猛然惊醒。
除了洛夕和子卿外,还有癸古和青妍,还有众多鬼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洛夕围在中央。
今天的癸古没戴面具,顶着柳逸的那张脸,满头银发。
癸古就是柳逸,这她早就知道。
金乌十日族,癸氏,一百三十年前,他们便见过一面,在昆仑山门口,她从山坡上滚下来要掉进水沟里,被他一把抓住。
洛夕只在心里无奈地冷笑,她只猜到了癸古并非善类,却没有想到他是要魔星复活和对天下不利,更可恶的是百年年来掌管昆仑的青妍居然是极恶之众,那这昆仑可还了得?那西王母八成是被青妍囚禁了起来。还有这浩荡的地狱鬼兵又是谁统领的?原来他们已经策划了这么久,天下已经被瞒了这么久!
癸古看着躺在地上的洛夕不仅咋了咋舌,一身大红嫁衣如一朵彼岸花散落在地上,凄美绝伦,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血目,更是将人诱惑到了极致。
子卿喂给她一粒药丸,药丸入口即化,洛夕想是解药,准备起身逃去,却发现自己身子依旧动不了。
子卿笑盈盈道:“你现在只是能说话而已。”
洛夕怒视着他一声不吭,癸古笑着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柔声道:“洛夕,你把通灵骨打开,把魔星三魄放出来,我就给你万生香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