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一百九十九节

    香柚知道“北姑”是什么。她的脸色一点一点紫涨起来，像溺水的人缺氧。北姑是当地人对那些从外面来到这里出卖皮肉色相换取钞票的女人的特定称谓。说这个词的人一例都附送上鄙夷的眼神，如果是男人还添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有时还比划一些香柚不懂但厌恶的手势。她见过那些被人们指指戳戳的“北姑”，她们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简直像是摆在桌上来议价的猪肉一样，任人挑选。没有人看得起她们，包括她们自己。香柚极度厌恶这个名词，厌恶这些女人。现在，她第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自己也得到了这种恶心的称呼，她气恼得几乎背过气。

    “我不是北姑！”

    对于她没有马上加钱，还站在眼前小声嘀咕，那个安保人员觉得有点惊讶，瞪着她紫涨的脸膛忽然笑了，指着她冲别的同伙说：“你睇你睇，佢傻嘅！”又扭头回来冲她大吼一声：“比钱吖，行快滴！”还挥舞了一下手里的电棒，增加恐吓的意味。

    香柚气鼓鼓地从钱包里又抽出100元，伸到那个大块头男人面前，鼓足勇气，比刚才稍微大声了一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是北姑，她也不是。”大块头男人一怔，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一把抽过她的钱放进口袋里，斜着眼睛哼哼：“就凭你头上个条疤，死鬼难睇，边个咁请你做北姑吖！至于你后边嗰条女，要等我试过先再讲。”

    看到他突然大手一伸来拎起身边的女孩，香柚大惊失色，张开手就去扯住女孩的背包带子，死活不松开，一面大叫：“你做什么？放开她，你收过钱了。”大块头男人像耍猴子一般拎着她们两个团团转，笑得十分开心得意。“我想点都得，你算乜吖？”女孩被他们两个像拔河的绳子一样扯住两头拖来拖去，害怕得直哭，梗着脖子喊：“姐姐，姐姐！”

    香柚情急之下，忽然扑上去狠狠照着大块头的胳膊就是一口。大块头疼得一甩胳膊，把女孩和香柚甩得踉跄欲倒。没等她们两个互相扶着站稳，大块头就挥动电棒，劈头盖脑往她们身上打下去。香柚虽然想护着女孩，想躲避，但是，很快她就被当头一棒打得人事不省。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黑暗一下子涌进眼睛里，让她根本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是清醒还是梦里，身在何方。女孩的声音慢慢传进她的耳朵里，终于令她清醒过来。“姐姐，你醒了。”女孩的声音惊喜之中带着恐惧的颤抖。香柚勉强挣扎起来，甩了甩头，钝痛扯动着神经，这次更加清醒了。“我们在哪里？”

    回答的不是女孩，而是旁边的某个陌生的声音。“收容所。”香柚一听，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喉咙里一点声音也找不到。她听宿舍长提过收容所，知道是专门关押那些没有暂住证又没有钱的外来民工的地方。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是民工们口里比地狱还地狱的地方。没想到现在她也被拉进了这里，这下子真是难办了。

    香柚定了定神，看看女孩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摸了摸她的脸，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倒是旁边一些大哥大姐们安慰了她们几句：“也没什么的，那些人不就是想要钱吗？等会儿他们就会来问谁能够弄到钱来保你们，只要你们能找到人拿钱来就能马上走了，不用呆在这里数蟑螂的。”

    听到这些，香柚打从心里感到安慰，揽住女孩的头轻轻摇晃着，说：“没事，姐姐会带你走的。”女孩伸手抱住她的脖子，把湿漉漉的脸贴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是发抖还是点头，但明显放松了不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的黑暗香柚已经适应了，能够清楚分辨出人们的面孔和表情，看到大家的面色都因为潮湿阴冷而发青。而饥饿也随之增强。就在阴冷、饥饿越来越难忍的时候，终于有脚步声响起了。

    那些“橐橐”的脚步声砸在地板上，震得人们都有些战抖。脚步声到了某处突然停下，接着传来打开铁门的声音，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白色的光亮。估计他们是停在隔壁，或者是隔壁又隔壁的牢房。香柚他们都抻起脖子张望，紧张焦急地倾听着。

    安静了一会儿，大家都听见有个声音在说：“你，你，你，出嚟，仲有你，你！”接着，又到了另一间，也是相同的步骤。再一间后，终于到了他们这里。雪白的手电筒光刺着大家的眼睛，只能眯了眼来适应。“你！”女孩第一个被拉走了。香柚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她自己也被一对粗暴的手拖起来，推到牢房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