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一百七十五节

    忆老太太对着郭慧兰倒是和颜悦色，可嘴里一点都不松动。“不是妈想这样，只是妈这一辈子没养下个好儿子，实在没办法过舒心日子，只能去祠堂里反省自己的过错，向忆家列祖列宗赔罪。你是忆家的媳妇，可得小心了，孩子管教不好，以后你连个说话的地儿都没有啦。”

    忆潇湘沉痛满面，微弓着身体，毕恭毕敬地站在忆老太太的跟前，说：“您这么说，儿子无地自容啊！”忆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黑色的眼线像扬头摆尾的蝮蛇。“若由着你任性下去，我更加无地自容了。”忆潇湘虽然还是隐忍，可却不相让。“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个人名利，上对得起国，下对得起家，母亲与父亲当日教诲的不都是这样的道理，要潇湘做个顶天立地的人吗？如今母亲出尔反尔，叫潇湘怎么跟父亲交代？”

    忆老太太更加火冒三丈，脸色铁青，衣襟领口上的垂珠流苏竟然无风自动，簌簌摇曳。“分明是你让我无颜见你父亲！好，好，好！这就是我翁咏怡养出来的好儿子，那我就更得去叩谢祖宗了，多得他们庇佑，忆家才有这么好的后人。”

    忆潇湘脸涨红如猪肝，腰身挺得像标枪一样僵直，说话一字一顿如同发射后的弹壳一粒一粒弹射落地。“那就有劳母亲了。”一拧头，冲着后面的人大声吩咐下去：“玉君，给老太太收拾好行装，老太太从今儿个起要长住祠堂侍奉先人，不能怠慢了。香柚，去，给我收拾好东西，我今天就要去上海。”

    玉君和香柚对视了一眼，都不敢贸然答应。最可怜是郭慧兰，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夹在他们母子中间左右为难。平日里她就不是个有主意的人，如今见她母子俩这样针锋相对，当真是计无所出了，只有绞着手指泪眼汪汪地望望这边望望那边，嗫嚅颤抖的嘴唇里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不过，她说不说话都没有关系了，忆家母子的怒火已经迸发出来，此时已不可收拾了。在忆老太太一再催逼下，车子还是开了过来。她径自坐上车便吩咐车夫开车，全然不理会郭慧兰在外面哭得如何哀戚悲惨。而忆潇湘早已转身回屋里，自然不会拦着她玉君虽然尝试劝说，但也被一一挡了回来。众人只好眼巴巴看着忆老太太当真离去。

    在惊愕了一阵后，香柚轻轻碰了碰玉君，低声说：“要不，咱们赶紧给姑奶奶打个电话，请她回来吧？”玉君点点头，说：“只有请她回来看看能不能调和了。太太，这电话您来打最好，您请吧？”郭慧兰重重叹了一口气，幽怨难平。“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些事情，从过年到现在都没有消停过，闹什么呀，这是？”等她怨天尤人了一通后，玉君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连哄带逼地把她拖到电话跟前，亲自拨通了电话，让她和姑奶奶诉苦去。

    趁着郭慧兰在电话上嘤嘤咛咛不休的时候，玉君偷偷与香柚商量：“老太太那边肯定要收拾东西送过去的，最好是你和姑奶奶一起送过去吧，到时还可以多在老太太面前说些解劝的话。”“老爷怕是要当真动身的，我不能不替他收拾行装，何况他这么气冲冲走了，家里头没有人跟着去，怕是不够妥当的吧？”香柚也不无忧虑地说。玉君点点头，表示赞同：“是得有人跟着去才行，最好还是你跟着去，见机就劝劝老爷，让他说些和缓的话来哄哄老太太开心，别真的闹僵了。这么一闹，撂下个偌大的家在这里，群龙无首的，日子长了难免滋事生非。”“那老太太那边呢？”“我看，让姑奶奶带着大小姐去送东西吧，说不准，老太太看在小孙女的份上就回心转意了呢？”

    计议停当后，两人就分头行事。香柚到了忆潇湘房间一看，忆潇湘不在里面。她寻思着摸到书房去一看，果然在这里。忆潇湘呆呆站在书桌前，两手撑在桌子边沿上，肩胛骨高高耸起，像戴了一副枷锁似的。

    “你真的今天要去上海吗？”香柚在他身后轻声问道。忆潇湘苦笑着转过身来，眼睛里的悲哀把香柚的心都融化了。“我无路可退啊。”香柚走近他的身畔，主动拉住他的手，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不好？”

    忆潇湘把她的头按到他的胸膛上，好像梦呓一般，低低呢喃：“我只有你了。”香柚没有辩驳他这句错漏百出的话，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在自己心里传来的甜美回声，第一次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