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一百六十六节

    当她拿着钱，满腹心事回到忆桃华的套房时，忆桃华正好洗完了澡，坐在沙发上用柔软的热毛巾敷着脸颊，准备开始夜间的保养工程。看到她进门来兀自出神的模样，忆桃华自然开口询问。香柚沉吟了一下，还是被她关切的眼神打动了，把刚才的事情和盘托出。

    忆桃华把热毛巾用手卷成一个筒子，绞来绞去。“果然吧，我们两个还是想到了一块儿。树大招风，嫂子当这个家不容易，得替潇湘收拾多少尾巴呀！”说着把毛巾递给香柚，双手反复轻搓着两颊，还不忘嘱咐香柚：“既然这样，你明天就好好把这事办了，漂漂亮亮回来交差。”香柚洗净双手，放在暖气上烘干捂暖了，挖了一大块润手霜，慢慢来回交替揉搓着忆桃华的双手，每根手指都仔细搓上好几遍。“我还是不踏实，干嘛不让玉管事去呢？她那么稳重机灵，肯定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我要是能有她那样的本事，不用一半，三分之一都够了。”

    一直眯缝着眼睛享受的忆桃华微微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处，那都是别人学不来的。你要是像玉君那么能干，我还不敢亲近你了呢。”香柚没有被她的说辞安抚中，反而更加沮丧。“原来我就是个笨人，呆头呆脑。”忆桃华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抿着嘴一笑，抽回双手，开始往自己脸上抹爽肤水。“反正有人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很多人求都求不到这点笨福气呢。”

    香柚不懂她说的话，但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更不能追着问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还会喜欢她这种笨人。一想到喜欢这两个字，香柚莫名就有些脸红心跳，就会想起忆潇湘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的时候，那种自然信任的样子。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分不清是喜爱自己还是嫌弃自己，一时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更好看一点，像元喜，像明月但一时又觉得自己就这样子最顺眼。翻来覆去端详了老半天，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洗澡睡觉。

    第二天，是个阴天，随时能下雨都不会意外。香柚把那身忆潇湘带她去买的浅灰色的运动套装拿了出来。看着崭新的一身行头，她着实有些不舍得穿，但选来选去，还是这一身最合适。不扎眼又不失礼。

    等她到了梅家更加暗暗庆幸自己的决定，幸好穿了这样一身阴天一样的衣裳。梅家上下都是阴雨天，各个都是一身灰暗。她混在一堆里显得很贴切。但是，梅家的人硬是把她分离出来，对她树起一堵墙，敌意十足。各种冷嘲热讽从四面八方扑来，如同饿狼遇见了肥羊，都想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

    香柚把自己想象成一颗尘埃，低低趴在泥土上，无怨无尤忍受一切。所幸，梅家人虽然对她言语极尽刻薄的能事，但还是不敢对她采取任何实质动作，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而且，她还是得以见到梅家老奶奶。

    老奶奶和梅俊的妻子坐在里间，垂泪相对。女孩没有在那里，反而是那位辩护律师在里面。这让香柚有点紧张，但至少不用在女孩面前说些空洞的话。她觉得还是稍微舒服一些。

    老奶奶对香柚磕磕巴巴的说话很是耐心，睁着茫然的泪眼等她说完了才吸了一下鼻子，沙哑着嗓子说：“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也不能老是靠别人周济，这些钱你都拿回去吧，替我们谢谢你们当家的，顺便替我问候一声府上各位。”梅俊的妻子却不同意，通红着一双眼睛，像见了血腥的老虎，血盆大口全开。“妈，您是怎么了？他们忆家给我们多少都不够呀，您不替我们多要一点怎么还往外面推？”老奶奶叹了一口气，面容肃然，不容置喙。“50万要了我儿子一条命，也要了忆家一条命，这钱，还要来做什么？”“可是，往后我们母女怎么活呀？”“有我在，你别怕！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们吃苦。”

    香柚尴尬极了，捏着一包钱，像火炭一般，送不出手，收不回来。那位辩护律师整了整领带，抬腿起来，领着香柚一直走到外面，把她送到车子旁边，嘴角挂着浅浅的一绺笑意。“自取其辱，你们就不应该来。两条人命，哼，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他也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香柚模糊想起那位小韦先生的圆眼镜。是不是韦家也这样想呢？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想法，辩护律师浅浅笑着对她说：“韦先生料定你们今天会来，让我替他捎句话。别以为你们赢了这次就等于韦家输了，日子还长着呢。老爷子不过是正好当退休，在家颐养天年，往后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香柚坐在车里不停咀嚼他这些话，阴天渐渐与她融为一体，她也成了一片灰色的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