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一百五十四节

    香柚注视着大穿衣镜里映现的人们，看他们脸上燃烧般的光亮，看忆潇湘那身镶着红缎边的藏蓝外衣在一片各种红色衣物中如同一潭幽深的水，反射着莫测高深的暗光。她不知道该不该像他们那样相信忆潇湘富有煽动性的话语，但是，她知道若可以的话，她是宁可全然相信的。苦笑了一下，她自嘲地摇摇头，她相信与否根本不重要，谁需要她的相信呢？还是老实伺候好这些人的吃喝吧。

    这一场热烈的讨论从下午2点持续到了晚上9点，虽然有时会沉入各有所思的安静，但很快就会有人挑起各种话头，引发新一轮的讨论，甚至是争议。香柚听不明白他们口里的许多词语，但更加懂得了他们争论的是明天就要开始的厮杀。一想到他们个个都有可能像忆潇湘那样，倾家荡产地拼进去，香柚就肃然起敬。毕竟，那么大的，如同天文数字一般的钱额，是香柚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香柚适时穿梭在场内给他们沏茶、添水、上点心，拿小吃，煮咖啡。无论什么要求，她都一一满足，保证他们的需要。到了晚上9点，她又亲自开门送他们出去，礼貌地跟他们告别。

    在忽然沉寂下来的房间里，忆潇湘摊开手脚，把脑袋摆在靠背上，不胜疲倦地眯起了眼睛。香柚懂得他的疲惫，轻手轻脚地收拾着东西，尽量不惊扰到他。

    “唉，你今天收到了多少红包？”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香柚吓了一跳。“我还没有打开来数过。”“我看数目应该不那些人哪里好意思给太少？行，你可得给我回扣，他们可是冲着我的面子才给你的。”香柚瞅了他一眼，一撇嘴角：“好歹你也是个老爷啊，竟然好意思跟我要回扣？我可听小程说过，人家那些国际饭店里面的服务员可都是拿小费的，端杯水都能有小费。我今天端茶递水那么多回，你们也该给我小费吧？他们可都给了，就差你了。”

    忆潇湘睁开眼睛，笑了。“啧啧，长见识了，懂得要小费了。”“那可不！我现在可是咱们村里第一个来到周总理的地方的人，上次我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村长老羡慕了，还夸我有能耐呢。”香柚颇有些得意地翘起嘴角。

    忆潇湘把身躯滑得更低些，几乎是半躺在沙发上。“可惜啊，现在我身无分文，连明天的开销都拿不出来，你的小费只好先欠着了。”

    香柚拿着杯子，直起身来注视着他倦怠如燃烧几近殆尽的树木的面孔，过了一会儿，像下了莫大决心似的，说：“不用你拿开销，我有。省着用可以用挺久的。”忆潇湘闭着眼睛笑着说：“哪里能用你的钱，放心好了，大不了我饿几天，还是顶得住的。”“不会让你饿着的。这边的市场我都摸清楚了，保准买的都是又好又便宜的，我手头上有钱，你一点都不用担心这些。还有，我今天收到的红包不少，准够咱们花一阵子的。”

    忆潇湘睁开眼睛来，惊奇地看着她，说：“嘿，香柚，你这是要养我呀。”香柚蓦然脸上一红，啐了他一口。“呸，瞎说什么呢，谁要养你了，不过是，不过是，咳，不跟你说了。”忆潇湘看她羞红满面，闷头忙碌的样子，自己倒惆怅起来了。“是啊，你怎么养得起我呢？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料呢。你自己也有一家子人要照拂，都不容易啊。你别老窝在我这里，应该去读个书什么的，或者当真考个厨师证，另寻一个去处，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再不然，寻个好男人，嫁了，彼此有个依靠。若是，若是我这次败了，你的工钱我尽量会付齐整的。”

    香柚橐地把杯子重重一搁，脸上没了红晕，一片铁青。“我不要你的工钱，我能养活我自己，也能养活我家人，不用靠别的男人。”她端起一大托盘的脏杯子碟子往厨房走去，忽然又停住脚步，背对着他，冷冰冰地说：“就算你不开工钱，我也不会走的，我要照顾姑奶奶。”

    就在她闷头气鼓鼓地洗器皿的时候，外面一丝响动都没有。等到她什么都整理完毕了，出来一看，忆潇湘半躺在沙发上竟然睡着了。香柚关掉了明亮的吊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壁灯，调好室内的温度，又取了羊毛毯子来，轻轻给他盖上。就在她俯身盖毯子的时候，突然，忆潇湘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呢喃道：“你是个可爱的姑娘。我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可爱的人了。”

    忆潇湘的双眼在昏黄的光线中发出温柔的光芒，如同一双宽大温暖的翅膀包裹住了她的全身，让她浑身一激灵，好像整个天地忽然颠倒了似的。她慌忙向后一跃，讷讷地也不懂自己说过什么就窜进自己房间里，紧紧锁上房门，靠在门背后喘了一口气，蓦然间，竟然觉得好想笑，有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快乐让她窒息，让她只能傻笑。

    夜晚还是静谧的夜晚，可今夜却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