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一百零五节

    三天三夜守灵，第四天风光大葬。香柚一直紧随忆桃华的左右，虽然不是真的寸步不离，可活动范围一直保持在忆桃华十米以内。这么贴身伺候自然有许多机会与忆潇湘接触，可是，四天了，忆潇湘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并不是因为忆太太也在近旁的缘故，香柚明确知道的。虽然忆潇湘一直板着一张脸，脸上的表情寡淡稀缺，对什么人都寡言少语，可至少还是可以跟她随口说几句话吧，可他不，即使香柚有时关心问他要什么东西或觉得怎样等等很平常的话语，他也爱理不理，仿佛耳朵聋了，压根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如果他对任何人都这样也算了，可偏偏陪着忆太太一起来的元喜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却又听见了，还小声跟她嘀咕了两次。

    香柚两次在不远处看到几乎依偎在一起说话的两人，都飞快扭头转身，假装不停手地忙碌来忙碌去，可耳朵却特别尖，老是捉得到他们飘溢出来的词语：“好不好”，“小心点。”好什么呀，有什么可小心的？香柚老是觉得这些词语压得两边肋骨又酸又胀又累，一时恨不得忆桃华快点支撑不住，好陪她回房间休息，如此一来就看不到他们这般窃窃私语了。等回到房间休息了一阵子，香柚又老有点坐立不安，总想打开窗户往外面瞄一瞄。外面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人来人往，可香柚却能出神看好久，看得忆桃华都觉得奇怪。

    “你干嘛老开窗呀，这天，酷寒呐！快点关上吧。我手脚都冷了，暖气都要飞了。”有时得说上好几遍，香柚才不大情愿似的关上，可等忆桃华一不在意了，她又偷偷开了窗户，出神地望着外面。但是，很奇怪地，有时不等忆桃华埋怨，她自己却又突然急忙关上窗户，就像一阵疾风吹过，飞沙走石般催着人赶紧关好窗户。问她怎么了，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如此这般反复许多次后，忆桃华也就懒得理睬她这种古怪的举动了。毕竟自己精力有限，随小姑娘闹去吧。

    葬礼完毕后，房族中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光是摆宴送行就又忙了两天。这么折腾了一番，可真是人仰马翻了。到第七天上，本来以为该轮到他们这群人打道回府了，可忆老太太发话了，明天就是腊八节了，要留下来祭祀，后天再走。

    晚饭时分，香柚端菜上桌的时候，只听到忆老太太微微皱了眉头，对着替忆太太回话的元喜说：“中午就没有吃东西了，现在晚饭也不吃，不行。阿玉，你准备准备，端上去给太太。”忆潇湘靠在椅背上，瞧着元喜，说：“梁医生去看过了吗？”元喜忙应答：“去看过了，说是风寒发热，已经开了药了。”忆潇湘点点头，招呼四个女儿入座：“大家吃吧，吃完了都去看看妈妈。”大女儿忆长安没有端碗起来，而是抬了头问他：“爸爸不去吗？”忆潇湘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说：“爸爸去给妈妈送饭，等会儿你们去陪妈妈，爸爸再吃饭。”忆长安想了想，摇头说：“那也不好，爸爸会饿着的，还是等爸爸吃完了，我们再一起送饭给妈妈吧。”

    忆潇湘又摸了摸她的头顶，瞧了瞧其他孩子期盼的眼睛，点点头：“好，我跟你们一起吃饭。”孩子们立刻面露喜色，纷纷抓起筷子。忆长安夹了一筷子蝴蝶虾片小心放进忆潇湘的碗里，笑得烂漫：“爸爸，我最喜欢吃这个，你尝尝。”本来就俏丽的小脸蛋这时看起来益发像平日香柚给忆桃华泡的红巧梅花茶，层层叠叠的鲜红小花瓣，把人的心紧紧包裹进她的笑容里。忆潇湘脸上原先的阴霾被这明艳的笑脸层层撕开，嘴角也微微噙了笑意，虽然言语还是不多，可饭桌上的气氛温暖宽松了许多。

    香柚和其他人一样，只能站在离餐桌三步之外，安静等待着有需要的时候。屋子中间的琉璃顶灯柔柔地洒落了一方幽幽光芒，那些光线轻柔地滑过忆潇湘微笑而摺叠的眼角，顺着削瘦的两颊一直坠到一圈泛青的胡渣上，爬到稍稍翘起的嘴角，被有点黯淡无光的双唇一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