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八十三节

    到了这天的傍晚时分，死气沉沉了一天的寒冷世界开始下起了冰雨，夹带着冰珠子的冻雨。那些冰珠子“咯啦啦”地敲打着玻璃窗，像七嘴八舌的人在吵吵嚷嚷。因为这些吵闹，反而所有的人都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大家都突然喜欢用眼光交流，交流思想，交流疑问。

    一顿晚饭就在异样的安静中结束了。香柚安静地收拾完东西，推着餐车经过走廊，准备送回厨房去。

    电梯门开了，香柚一怔：电梯里有一堆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大约50岁的男人显得特别有派头：发蜡把头发变成光亮无比的统一方向符号，黑白条纹的西装虽然看着有点宽松，可飘扬着不客气的香水味，让人不敢小觑。他手里捏着一个黝黑发亮的烟斗，大拇指不停地摩挲着烟斗的各个部位，不大的眼睛在耷拉的眉毛下面滚动着，定格的时候少，转动的时候多。见到他、认识他的人们都恭敬行礼，称呼他为：“白先生！”

    香柚不敢逗留，推着餐车下楼去了，但心里却惴惴不安，觉得白先生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和善。把餐车放好以后，她在走廊上遇见了梁医生，他正和梁主管一面走一面嘀咕。香柚挺高兴地叫了梁医生一声，梁医生停了脚步来看她：“在这里还好吧？”香柚使劲点头，仿佛别人会怀疑她说的真实性：“很好呀！真的！”梁医生和梁主管都笑了，香柚发现，他们两人笑起来挺像的。梁医生这回语气还算温和：“那你回去吧，让她们知道我来了。”梁主管补充了一句：“你回去告诉明月小姐就行了，不用特意跑去忆太太那里说。等会儿我们自然过去的。”香柚脸上一红，“谢谢你提醒。”梁医生摇摇头，扭身就走梁主管冲她点头示意了一下也转身跟上梁医生的脚步。

    香柚回到楼上的时候，白先生没有走，正和忆太太坐在大厅里说话，忆桃华陪坐在忆太太的旁边，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像拧在一起的麻花。“白峰，要不要做到这么绝情？”忆太太的声音虽然沉稳，但是字字凝重，如同铁钉钻进木板。香柚好像也被这个声音钉死在木板上似的，一动都不敢动。

    “我这个人最有原则，你不仁我一定不义！”白峰用那个黝黑发亮的烟斗“笃笃”敲打着紫檀木的桌子，声音清脆刺耳。“你不要怪我，是你的好儿子！他做了初一，我就要做十五！”忆桃华忍不住插嘴：“生意归生意，咱们两家的感情”白峰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别跟我提感情！两天，就两天，1月9日，1月10日，我白家三分之一的钱财就败在了忆潇湘的手上！他瓜分了我白家那么多钱财的时候，你们才应该问问他，有没有感情？”

    “那么说来，你就是输不起了？”忆太太还是沉稳安详，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戳进了肉里心里。白峰跳了起来，耷拉的眉毛竖成了旗杆：“我输不起？哼，笑话！我不怕他，老爷子更加不会怕了他，他想做第二个万刚，除非踩着我们的尸体上去。不用说了，明天，你们都给我滚，我这里不伺候白眼狼的老子和婊子！”忆太太霍然立起，声音还是不高不低：“你敢？”白峰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端详刀锋是否磨得够锋利：“我不仅敢，还一定做到！”

    忆太太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悦耳：“好，好走不送。”白峰狰狞地笑着，旗杆眉毛不停颤动，但不再说话，怫然而去。忆桃华注视着他离开，回头看看坚毅不动的忆太太，沉默地低头不语。忆太太仿佛是说给她听，又好像是自言自语：“跟一条狼低声下气是没用的。”说完，慢慢走回屋里，步伐依然轻盈优雅，像准备上台表演的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