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五十二节

    冬至节在冷冷清清中过去了。香柚躺在被窝里竭力躲闪着那些医院特有的来苏水刺鼻的气味，惆怅地惦记起往时冬至节在家点香火的独特气味。正惦记着，睡不着的明月忽然在隔壁床上开口说：“你们家那边过冬至节热闹吗？”

    香柚扭头看看她，又把脑袋安放回自己的枕头上，“没有清明和春节那么热闹，但是也要过。”“我们那边过冬至节可闹热了。所有的堂兄妹都聚在一起吃饭，每桌一个红盆装着小山一样的饭，除了一碗白切肉是统一做的以外，每家来吃饭的时候都要带上几样菜，有多少双吃饭的筷子就带多少样菜，可好玩了。”明月神往地说着，眼睛熠熠生辉。

    被她的动情所感染，香柚不禁也坠入记忆里，“我们家过冬至节的时候，我妈都要蒸一笼红豆糕，一个簸箕那么大的圆糕，面上还要撒红枣片、桂圆丁、花生仁。我妈还特地把这些料拼成一朵花，摆在中间，又好看又好吃。我和弟弟妹妹们老是想抠中间的料来吃，老被妈妈打手板，骂我们抢祖先的饭。”

    明月也笑了，一把乌黑的长发在枕头上簌簌乱动，“我妈最会做一道菜，叫鸭羹汤。那是我妈妈把鸭肉和山药、茨菇剁成丁一锅烩成的。滋味特别鲜美，好吃得不得了。平常都不做的，只在冬至节的时候亮出来炫耀。我最喜欢吃里面的鸭肉丁，老是捞哇捞哇，捞半天也吃不够。我就埋怨我妈，干嘛把鸭肉切得那么小那么碎，连麻雀都啄不上嘴。我妈没骂我，只是说，小孩子懂什么呀，以后等你能挣钱了，拿钱回来买整只鸭子，妈妈就不切丁了。”

    话说到这儿，忽然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一阵沉默中。默默地发了一阵呆后，香柚揉了揉又酸又热的鼻子，看见明月怔怔地望着窗外黯然神伤的样子，瓮声瓮气地说：“别说吃的了，搞得我肚子都要叫了。明天我们让张哥也给我们做红豆糕、鸭羹汤。”明月卧在枕上，淡淡地一笑，“他手艺不错，可我妈妈做得更好吃。还是别做了，免得失望。”忽然惦记起一事，便交代香柚，“这几天你得着空了帮我给我家里汇个款，以前都是老王按着日子替我办的，可现在他跑别的地方去忙活了，我就只能指望你了。上个月忙乱无章都没有往家里寄钱了，不懂家里怎样。”香柚答应着，又劝她：“别费神了，医生说你这两天养得挺好的，再加把劲儿就可以出院了。”明月无所谓地扭头过去，“到哪里不是一样？反正都是坐牢，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香柚倒没有话可安慰她了，默默地躺在床上数着她的呼吸，数着数着自己也不懂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何嫂来送早餐时，香柚便跟着胜利的摩托车回玉茗堂去。一路寒风刺骨，两人冻得都有些哆嗦。尤其是胜利，虽然是个男子汉，火气旺，可一大早就顶着寒冷来回跑，真是够受的。所以刚一到门口，胜利家的女人就心疼地上来问长问短，又赶着他去喝点红枣姜糖水驱寒。方麦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就这么点路，还冻坏了不成？恁娇气！”胜利家的女人虽不悦也不敢顶撞，讪讪地拉着胜利避开她。

    方麦不依不饶地还追着喊了一句，“别躲懒，赶紧帮忙干活。”香柚搓了搓冻得生硬的手指，“怎么这么忙？”方麦捏了捏胳膊，不悦地抱怨：“还不是因为少爷！过两天他要来这里宴请客人，那边又没有人手可以指派过来，可不把咱们累惨了吗？等会儿老蓝和时红也要上来帮忙干活呢。你赶紧把所有的厢房都检查一遍，看哪些不够干净的都清洁一下，幸好前几天你还彻底地清洁过了一轮，要不然咱们就都不用活了。”

    忆潇湘要来，而且还是来宴请客人的！香柚觉得好像阴沉沉的天空陡然温柔妩媚起来，一切东西都有了美丽的光泽。她一迭连声地说：“好的好的，我去干活，你不用忙，让我来！”她的脚步像在风中滚动的鹅卵石，清脆悦耳，还没有落到一个踏实的地方又往另外的地方开始滚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