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三十五节

    所有的商议在晚上12点前终于结束了。过了12点，新的一天又拉开了帷幕。

    12月9日，晴。

    香柚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她喜欢在四周笼罩着无声的静寂中去玉茗堂后面的老水井打水来浇花。她相信只有泡在那样的水里，花厅里那些晶莹剔透的水仙花才能更加美丽。

    踏着没有消融的积雪，她兴致勃勃地走在静寂中。这样的小山林里，没有什么过岗风，十分安静，除了雪被踩踏发出的嘎吱声，就是轻微的薄冰碎裂声。在一片小水洼前，她蹲下身来，就着冰雪光亮新鲜惊喜地发现，在玻璃般的薄冰下面有些气泡冒上来，像在水晶球里上扬的粉末。真美！

    她惊叹地看了许久，心里出奇地柔软。等她意识到天色开始变亮时，她轻快地避开这些脆弱的薄冰，去老水井里汲了一桶水，就赶忙往回走。

    她动作轻快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给花厅里所有的水仙都换好了清水。等到她忙完了回到忆潇湘的房间时，忆潇湘还在沉睡。

    偷偷张望了他熟睡的脸，香柚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以免打扰了他的安睡。

    当她正在积极打扫正房外的空地时，元老太太自己一个人走了过来，“少爷还睡着吗？”香柚赶紧应答：“是的！”因为紧张，声音难免大了些。元老太太便皱起了眉，低低呵斥她：“小点声！冒冒失失地，真让人着急。”本来元老太太后面有这么一截话，“也不懂得少爷看上你哪一点，还指名道姓地要你伺候”，但是她不愿意在少爷跟前失了身份与矜持，便咽下了这些抱怨，探头探脑地隔着门扇往里窥看。

    自然，密不透风的门扇怎么可能看到些什么呢？元老太太不过是做做样子，聊表关心。紧接着她便把香柚扯到月洞门边的小方厦里，支开其他人，悄悄地问：“昨天，你在茶室里伺候了这么久，到底听到了些什么？”香柚悚然一惊，狐疑地抬眼瞅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您想知道什么就问先生吧。”元老太太不悦地盯着她的头顶，“先生？怎么，你嘴巴里也改了称呼？是少爷让你这么叫的？”香柚下巴都快顶到了胸口，“嗯，他说，哦，先生说，老板不好听。”

    元老太太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昨天的事情，你不说是对的。少爷没看错你。”这样的话语已经是难得的称赞了，香柚听着心里一暖，微微抬了头来看她，却发现她的眼光异乎寻常地严峻，吓得她噌地头又掉下去了。

    “可是，你若想恃宠而骄，滋生些骄横的念头，你就错了。少爷抬举你，你就感恩戴德地加倍小心伺候着，别让人逮着点什么差错，否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爬高跌重了。”元老太太看她大气也不敢出的温顺样子，口里丝毫不减威严，“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我没有教习你规矩，日后等闲了，我再一一教导你，只是，你千万不要错想了你不会规矩就不必守着规矩，我这眼窝里是容不下半点沙子的。”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香柚觉得这屋里比外面雪地上都还冷，腿肚子一抽一抽的难受。幸好元老太太惦记着屋里的忆潇湘，没多久便开了恩，“行了，你不用在这里装木头了，快点进去吧。”香柚真是如蒙大赦般，感激涕零地赶紧走了。

    一进屋里，正好忆潇湘醒来了，“咦，你怎么笑得那么古怪？”香柚摸了摸脸，慌忙说：“没有，我没有啊！”忆潇湘笑笑，伸手拍拍她的头，“傻，我都知道了，故意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在意元阿姨的话，她们打那个时代过来的都有点这种阶级分明的习惯，所以她说话老打官腔，其实，她只是比较严肃罢了，没什么的。”香柚嘴上含糊答应着，心里只能默默地苦笑。

    忆潇湘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但想想就不再提这个话题，毕竟说多也无用。“你今天一大早去干嘛了？我恍惚听到你摸黑出门的声响。”这个话头一起，香柚自然而然地就开始顺着说了下去，一下子就把对元老太太的恐惧忘记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