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五节

    茶山到底冷清，吴老板那种过惯繁华闹热的人最受不得这种地方了，刚用完早点就吵嚷着要走了，“我不像你啊，潇湘哥，你的性子是我们这群人里面最稳重的，耐得住这种地方。我一个晚上听不到市声，就心里挠挠，人不同人，我还是进城去找陈哥他们玩吧。你就饶了我吧！”

    瞧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忆潇湘也觉得好笑，莞尔微笑着点点头：“那行，我也同你一道去吧，小陈他们前阵子邀了我两次，我都没有空跟他们聚聚，趁着你过来这一趟，咱们几个兄弟聚聚正合情理。”

    一听见进城，明月眼睛顿时闪亮无比。自从两年前被忆老太太相中，把她从忆家大酒店的大堂打包送到这茶山里来以后，她就没有离开过这地方。这是合约里面规定好的，没有忆潇湘或者忆老太太的许可，明月是半步也不许离开这座茶山，一旦违约，她现在每个月拿的丰厚薪金就得全数退还。她来之前没有想象过这茶山上竟然是如此与时代脱节的地方，简直好像时光倒退回到民国时候，一切都古旧呆板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的手机也被上缴了，连和家里人联系都只能靠写信。更过分的是，信件内容还得让老王看过了，才能由老王代替她寄出去。在这个地方呆着已经快要变成受罪而不是享福了。现在听到吴老板说要进城，而忆潇湘也要跟着回城，明月实在心动。她也和吴老板一样，无比怀念那些车水马龙的市声，不，现在的她恐怕比吴老板要渴望一百倍。

    但是，明月暗地里瞄了瞄忆潇湘，这个古板无趣的男人会允许自己跟着去玩吗？即使只是随便想想，明月也可以肯定地回答，绝对是不允许的。她泄气地别开眼睛，恼怒地憎恨地瞪着正在穿梭也似的忙着收拾整理的香柚，只有这种没见识的黄毛丫头才会觉得这种地方好上了天，成日傻笑地忙里忙外，做死你！

    忽然，明月被突如其来的灵感启发了。她压抑住自己的兴奋，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哎呀，这天眼看着越来越冷了，该准备准备冬衣了。香柚，你等会儿跟我去翻翻我的那些大毛衣服，都拿出来晒晒吧。哦，对了，我瞧你也没有什么正经的过冬衣物，你要是不嫌弃，可以从我的衣服里选几件喜爱的去穿。”

    忆潇湘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的香柚，别人都穿了两件衣服，独有她还穿着一件薄薄的红格子衬衫，颜色黯淡老旧，剪裁也不合体，宽松拖沓，把一个年轻活泼的女孩子倒压抑成了中年妇女。以前倒没有特别注意到她的打扮，现在被明月一提醒，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再看看明月，一袭黑色针织长裙，上面布满精致繁复的金属丝线装饰刺绣，华丽倒未必，浮夸是一定的。对于她的风格忆潇湘颇为不满，只是懒得理睬这些细枝末节，可若是让香柚穿她的衣服，变成她的风格复制品，忆潇湘就受不了。

    “香柚，你跟我们一起走，去买点新衣服。”

    香柚愣愣地瞧着忆潇湘已经做出决定的面孔，讷讷地慌张地说：“我不懂，我真的不用。”明月赶紧趁机插嘴：“香柚，忆老板一片好意，你别忙着拒绝嘛！这样吧，我陪你去选，你总该信得过我吧？”她本来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如愿以偿地回城里去逛逛、玩玩，没想到，忆潇湘眉头微微一拧，“不用，我来替香柚选。香柚，走！”

    香柚手足无措地呆了一下，在忆潇湘停下脚步微侧了身子半鼓励半命令的眼神示意下，才傻傻地放下扫帚，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双手，怯生生地问：“我们不带点什么出去吗？比如”吴老板哈哈大笑地一拍她的肩膀，“你这个小丫头呀！真是傻！有你们老板在，什么都不用带了！放心，没有潇湘哥还有我哪！”

    明月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往外就走，着急地冲口而出：“等等，那我呢？”忆潇湘不屑一顾地冷淡回头，对于她这种厚颜无耻的追问甚是厌烦，“你好好晒晒衣服。”那种溢于言表的嫌弃让明月一口气噎在喉头，差点背过气去，整个人从头到脚通体冰凉。

    反倒是吴老板对明月还有些留恋，颇有些不忍地圆场：“要不，让明月也去玩玩，多一个人作伴也好，女人嚒，扎推逛街最合意了。”忆潇湘冷漠地掉头就走，“随便。”

    看着忆潇湘笔挺疏离的身影，还有亦步亦趋地跟随左右的香柚那粗壮畏怯的身姿，明月勉强、艰难地咽下一口浊气，真心地对着还耐心地等在原地的吴老板甜甜一笑，“谢谢吴老板的美意，不过，人多车子挤，我就不去了吧。反正我衣服多，还真得好好晒晒呢。”吴老板对于她的豁达颇为意外，用不夹着烟嘴的手指搔了搔头发，“那随你了，大美人，我们就此别过了！”明月被他这个“大美人”的粗俗称呼逗笑了，“好的，再见，好走！”

    目送着这一行人离开玉茗堂，明月特意忽略老张媳妇脸上刻薄、幸灾乐祸的嘲笑，故意夸张地愉悦地嚷嚷起来：“今天天气真好！”转身回房立刻开始忙碌地翻箱倒柜地搬出那些冬衣，一件件认真细心地打开来，却偏偏被搁在柜子里的樟脑丸熏得眼泪簌簌直流。明月恨恨地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盯着上面迅速出现的淤青，狠狠地低声唾骂：“哭什么？有本事就让他们以后哭给你看，你个没出息的蹄子，给我收好眼泪，别像个无知的婊子，让人踩了只会流些不值钱的东西。”

    屋外的老张媳妇仿佛伸长着脖子，探着耳朵，故意在这时轻狂地发问：“明月姑娘，你是叫我帮忙吗？”明月不愿意自己这付落魄的模样被她笑话了，赶紧抹干眼泪，偷偷清了清嗓子，想了想，拿准老张媳妇躲懒的性子，故意说：“好哇！我这里一大堆衣服正发愁没有人搬呢，你快进来吧！”果然不出所料，老张媳妇一听到她让自己进去帮忙马上把头一缩，打起了退堂鼓，“哎呀哎呀，我还有一堆事忙呢，正等着我去择菜打下手呀！我替你叫人来帮忙吧，他们闲着也是白闲着。”一面赶忙就跑开了。

    明月冷冷地得意一笑，就凭你也配来打击我？哼，我是你惹得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