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徒养成攻略》 1.楔子

    在地狱的很下面最下面，是曼珠沙华也望而却步的埋骨之地——无间地狱。只有生前犯了极大罪孽的人死后才会被打入无间地狱，在这里阴魂无法脱出，因为没有轮回，所以将永永远远困在地狱中受折磨。

    这里没有光，所以没有影，没有水，所以没有生命。好像也不全是，至少还有一个是活着的，但是活着的代价远远比死亡更甚。

    “喂，那边那人是谁？看起来不过二十的年纪，他只是个凡人吧。既然是人类那到底犯了多大的罪才入得了无间地狱最底层，不说用世间最坚固的玄铁捆绑，竟还能享受到红莲业火的最高级招待呢？”刚入无间地狱的长舌鬼吞吐着露在外面血淋淋的舌头，手指着前放被玄铁链束缚的红衣少年，幸灾乐祸地问正拼命往嘴里塞沙粒碎石的饿死鬼。

    只见以那少年为中心，四周皆为火海，火舌以繁复古老的咒印形状环绕舞动在少年周身，如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

    可没有痛苦□□，少年安静的模样与这可怖的地狱格格不入。火舌刚刚贪婪地爬上了少年衣角，瞬间又堪堪熄灭。少年却始终低垂着头颅，双眸掩在泼墨黑发下，仿若死去般，不曾呼痛一声，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活着承受着非人的刑罚。

    “呜，你说什么？”饿死鬼趁咀嚼的空隙抬头往长舌鬼指着的方向望去，随即再顾不上咀嚼嘴里还未及咽下的碎石，满目惊恐道:“你疯了吗！他可不是我们能随便谈论的人！”

    长舌鬼舔了舔吐在外面的舌头，摊摊手无所谓道:“怕什么，我们早就死了不是么，再说了他不是被层层铁链和咒印锁着吗？大罗金仙也怕是挣脱不了的。”

    “那倒也是。”饿死鬼想了想点头，随即附在长舌鬼耳边悄悄说道:“那……那我偷偷告诉你。他可是个人物啊，以凡人之躯修得无边灵力差点飞升不说，单看他入无间地狱受折磨这么多年身还未死，也能想象灵力有多深厚。只可惜啊，为了一个女人，一夜之间斩杀上千人，以致生灵涂炭，怨灵逃散，犯下了滔天大罪。恰好那时，我正好随了黑白无常大人一起去人间勾魂，你是没见到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啊。”

    饿死鬼心有余悸拍了拍心口，闭目回忆着说:“那场面才叫真正的尸横遍野，人间的修罗地狱，那么多尸体渗出的血生生将身下泥沙染红，天现异相，寒鸦哀鸣，杀戮之重竟将地府的曼珠沙华引到了人间竟相开放。天帝陛下因此震怒，派人将还未身死的他流放于此，日日以红莲业火赎罪，夜夜以忘川河水净身，这都快千年了，寻常仙家早受不住成了一堆枯骨了，可你看他哪有半丝颓废的样子。我还真是好奇怎样的女人忍心抛弃这么个世间少有的痴情种。”饿死鬼不无遗憾地摇头，幽幽叹气，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枯骨为哪般。

    长舌鬼平生最爱雪上加霜，谈论他人的痛楚，如今听了这悲惨的经历更是发出讥笑声音不屑道:“呵呵，痴情什么嘛，这样的也算是人物，不就是个被负心女抛弃的可悲男么。依我看啊，他就是个彻彻彻底底的傻瓜，若我生前有这般撼动天地的实力，早就一身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何愁会没有投怀送抱的女人。”

    “才不是抛弃……不是……你们都在骗我！她说过她会回来的！”幽幽的声音传来，长舌鬼与饿死鬼正聊得兴起，丝毫没注意到他们谈论的对象微微抬了头，一直紧闭的双目睁开，显露出的却是比血更红更浓的血瞳，眼角丝丝红色纹络，狰狞着蔓延开去，像一张修罗面具，覆盖住全部眼睑。那颜色就像……就像摇曳彼岸，孤寂千年的曼珠沙华，太凄美更悲哀。

    “叮铃”，灼烧千年的玄铁落地，发出了铃铃脆响，也奏响了亡灵葬歌。

    长舌鬼和饿死鬼低声谈论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同时颤抖着肩膀战战兢兢转头，只见那红衣少年徒手就撕开了缠绕周身的古老封印，挣断了牢固非常的玄铁手链，下一刻已经瞬移到了他们面前。

    “啊！大人……大人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过小人啊！”望着少年眼底没有丝毫感情的红芒，刺人肌骨，明明衣衫破破烂烂看不出原型，可他周身与生俱来的威压比地府阎王更甚。长舌鬼和饿死鬼吓得抱作一团颤颤巍巍跪地死命磕头求饶，后悔莫及，根本不相信有着这样眼神的人仅仅是个人类而已。

    可闻言少年却笑得更邪魅了，冷冷吐出残酷话语，“她答应我会回来，你们胆敢污蔑她，所以绝对不可原谅！”一句话瞬间决定了他人的命运。

    长舌鬼和饿死鬼也许是死的太久了，他们甚至忘了，眼前那人既然敢为一个女人，一夜斩杀千百人，他就敢为了一个女人，一朝血洗无间地狱。虽然鬼不会死，但也会痛不是吗？

    那一天无间地狱鬼哭狼嚎，哀鸿遍野。红莲业火烧遍无间地狱每一个角落，猩红琉璃剑上斩天神，下斩鬼魂。

    鬼魅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次次被斩杀，支离破碎，却又在还未感受到疼痛的瞬间复活重生，甚至骨髓深处还能感受到刀剑划过自己身体时微凉的触感，还能听到自己的身体被砍断时发出的咯咯断裂声。生不能，死不得，这种噩梦般的状态持续着，任谁都只想痛快死去。

    反观罪魁祸首那人，却完全没有报仇后的欣喜，越是发泄越是苦痛，越是杀戮越是悲伤。红衣少年血瞳里竟是孩子般的迷茫，只是一瞬不瞬地抚触过玄铁柱上的壁画。壁画上的一刀一划，或深或浅，经过不下千万次的重复雕琢，看得出雕刻之人用心极深。

    那画里和风微醺，岁月静好，红衣少年和一眉眼弯弯的少女，相互依偎，静靠于湖畔。少女更是不拘小节脱了鞋袜，脚丫伸进湖水里欢快戏水，一脸欢欣，少年凝望着少女，一脸满足，他们一起静待一朵花开。

    那是只属两个人的世界，可如今只剩一人。少年紧紧握着琉璃血剑，眼神悲痛，与壁画上笑容和煦的少年判若两人，那是明明绝望却连放弃希望也不敢的人的悲哀。

    “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什么要剩我一人？”谁的叹息在这无风无光的无间地狱里飘荡着。

    红衣少年路过一地的血腥，自行走回玄铁柱前，手指悬空轻点，转眼重新束缚了自己。他抬手摸了摸依旧干涩的面容，笑得妖娆艳绝。

    你让我不要哭，我再没有哭过，哪怕入骨相思，日日啃噬着，夜夜翻涌着。我这么听话，为什么你还不回来呢？

    你让我等，我等了，你让我忍，我忍了，可是谁能告诉我这没有你的日子，我还要等多久，还能忍多久。

    忘川水洗不掉的戾气，红莲火烧不灭的记忆，不是无泪，而是泪早已流干，不是没怨，只是怨抵不过再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