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长清站在屋子前,抬头冲他们微笑,张开双臂道:“哥哥接着你们,来。”
刷刷两道身影,稳稳地落在古长清两侧。萧泠太阳晒久了有些眼花,困意顿生,朝古长清鞠躬就准备撤退回房,被对方张开的手臂顺势一把捞过去。
“小子要跑哪去?”古长清毫不客气地拧着萧泠的脸蛋,转头问苏悦尘,“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说话,在吵什么?”
萧泠挣扎着辩解:“弟子不敢。”
苏悦尘看萧泠被掐得眼泪汪汪,于心不忍。本想上前解救,古长清眼疾手快揽着萧泠的腰后退几步,笑容满面地望着他:“悦尘?”
“师兄怎么有空到我这来。”苏悦尘无可奈何地叹气,对这个师兄莫说是他,恐怕灵墟山上下都是束手无策。
“还不是为了那件事。”掐得手酸,古长清迅速换了一只手,继续道,“结界无损,佩剑无异,真是奇怪得很。”
苏悦尘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古长清加重了力道,疼得萧泠嗷嗷叫,刚才沉稳冷静质问苏悦尘的人,瞬间又开始扑腾不止。
“小子,你说,是怎么回事。”
“仙君撒手……弟子不知道啊。”
萧泠是真觉得流年不利,满地是坑。
且不说与古长清乱七八糟不相上下的离玄突然冒出来给他惹事,宋文这口黑锅砸过来绝对是飞来横祸,已经倒霉透顶了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又来了个掐脸如同揉面的古长清。萧泠心里苦,萧泠不说。
苏悦尘忍不住道:“师兄,我刚才已经问过了,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萧泠真出了什么差池,那也是我这个做师尊的教导无妨,监督不力。”
古长清望着苏悦尘凝重的脸,突然松手,由得萧泠凄凄惨惨地蹲在地上揉脸,叹息道:“悦尘,你真是和心儿越来越像了,总这么严肃古板,开不起一点玩笑。收了两个这么有趣的徒弟,居然都学不到一点好。”
“师兄……”
“不开玩笑了。”仿佛害怕苏悦尘即将开始的正经论道,古长清捂紧了耳朵,又摆摆手,道,“灵水丛林遭入侵,是事实。宋文指责萧泠林悠。我当日亲自去看过,确实无异。那么便有两种可能,其一,宋文刻意针对萧泠,已是结下仇怨。另外一种可能便是,宋文所言不虚,正是入侵灵水丛林之人暗放了冷箭,刻意挑起灵墟山弟子的争端。”
萧泠捂着脸,想起离玄,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苏悦尘想了想,摇头道:“那必得是修为极高法力超群之人,恐怕……”
“哎,我等皆是凡尘修行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嘛。”古长清笑了笑,拽起萧泠,“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是冲着剑阁,冲着萧泠来的,可得多长点心。”
虽然只是猜测,这歪打正着的话还是让萧泠有些心虚,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要是又被离玄拉到灵墟山的对立面,那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仙君。”
古长清教育了苏悦尘一番,为人师表也不能过分刻板,师弟还是要可爱一点好,叨叨半天萧泠都没搞明白这人究竟是来干嘛的,眼看着就要离开,便急忙叫住他。
“嗯?留我吃饭?”
萧泠当做没听见,正色道:“仙君特意来此,可是因为不信任我?”
“你这小子的理解能力,倒是可以和少卿比个来回了。”古长清噗嗤一笑道,“本君从未有过一丝疑心,只是担心你。”
明明是两人的对话,苏悦尘却觉得这话像是对他说的。将古长清送出院外,想要再回来找萧泠,早已不见了踪影。
剑阁气氛诡异万分,自从两人搬进剑阁就没一天消停,永远鸡飞狗跳热闹非凡的屋里屋外,近日安静如己。膳时林悠坐在萧泠苏悦尘中间,眼珠子不停地来回偷瞄。
说是冷战,倒又不像。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个话递个东西什么的,之后又是死一般的宁静,林悠只能装瞎去回避这突然安静的空气。
古长清的话确实让萧泠有了底气,不过教授他课业的仙君,都这般知他为人信任他。朝夕相处知根知底的师尊,却没有为他说话。
萧泠想不通,滚来滚去,压到了林悠的头发。林悠立刻跳起来和他打成一团,泄愤过后才道:“你这和苏悦尘两天搞毛?”
头发被林悠弄得跟鸡窝一样,萧泠放弃治疗,悻悻道:“宋文那臭小子给我们扔黑锅,苏悦尘居然都不帮我们说话。”
“你气这个?”
“好气啊!”言语不能表达,奋力踹了一脚空气。
林悠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洛心不也没帮宋文说话。各阁弟子,皆是灵墟弟子,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这是灵墟山的规矩。”
道理他的懂,但是……
“你真的不生气?”
“生气的你才让人奇怪吧。”林悠跳下床,翻箱倒柜扔了一本灵墟弟子守则正中萧泠面门,“你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萧泠一条条给林悠背诵弟子守则时,认真思索着。
大概是,有过期待。
授魁首千音铃的仪式,和考核当天一般热闹。灌入师徒灵力精血的法器,集手机时空传送机于一身,从此可以抱紧苏悦尘大腿不必担心飞来横祸翘辫子。
之前满心期待的护身符,待真正拿到时,萧泠却没有预期的那么兴奋。宋文的处罚决定同日昭告门派上下,鉴于悔罪态度良好也不是故意诬告,大抵还是脚滑才产生误会,故而处罚劳作半年,禁修法术一年,禁参与进阶考核一年。
换言之,留级一年。
当着众人面,宋文郑重地给苏悦尘磕头道歉,又不情不愿地对林悠说了对不起。萧泠无所谓他的态度,反正丢脸一事你来我往,互不亏欠。
事情到此,功德圆满。夜晚系统总算如约而至和他清算点数,萧泠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包工头拖欠血汗钱的勤劳朴实可怜农民工,可怜兮兮地和系统核对维度点数,生怕被压榨了一丝血汗。
小命又上了一层保险,萧泠这一觉睡得比以往都踏实,甚至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大多数人都记不清七岁以前的事,萧泠也记不清。但是父母离婚后,谁都不肯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被丢在一边的恐惧惊慌感,像是融入了骨血里。事情虽然记不住,感觉却是恍若隔日的清晰。希望的微小火焰,在一天天等着父母安排中熄灭。
幸好善良温柔的小姨收养了他,还和隔壁家的林悠成了从小睡到大的挚友,萧泠觉得,这样也不坏。虽然小时候大院里的小朋友都不和他玩,还笑话他没人要,但是有林悠帮着他一起揍这群臭小子,而且长大了这种闲话也渐渐消失,成绩不好学校照样去,小姨半点没有委屈他,日子过得还是挺好的。
只是期待这种东西,还是没有的好。
比如说期中考,林悠的期望值是年级前十,要是考了个第十一那得哀怨一整天,乌云密布不见阳光。萧泠的期望值只是及格,那就轻松得多了,每次公布成绩都笑逐颜开,简直是突然兴奋!
日子嘛,就是要这样过才能继续。
梦到的事多了,脑子沉沉的,突然出现了苏悦尘的笑脸。和他站在教室外的走廊,晃荡着那该死的平板,萧泠觉得身子一轻飞扑过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他脊背发冷,猛地睁开眼。清冷的熏香,古朴的装饰。
唉,是梦啊。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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