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修尘是拗不过意志坚定的孟雪染的。
两人你来我往好一阵子之后,云修尘终于败下阵来,他叹息了一声,把孟雪染抱在了怀里,甚是委屈的说道:“那我把你们送过去吧。”
孟雪染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云修尘能同意她独自带着阿宝出去,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若是她再不让云修尘送他们去,只怕会舍得其反。
她本来就是趁着云修尘这段时间忙碌,才要去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里的圆慧大和尚据说是个得道高僧,信徒极多。
孟雪染原来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是她身上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情,由不得的孟雪染不相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太长时间的缘故,前世的事情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又因为夏翎的缘故,她不得不去找一找缘由了。
可这件事,毕竟是她隐藏了许久的秘密,不是她不相信云修尘,而是,这件事若是说出来,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的。
孟雪染这几日见云修尘忙进忙出的,好像人都清瘦了一点,不免有些心痛,劝他:“你歇歇!刚接手家务,凡事还是要慢慢来,不要这么着急总是想要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事情也都是处理不完的,何必让自己这么累。”
他这些日子不过是想要给自己腾出一天的时间出来,好让他有时间去送孟雪染母子两个去大相国寺罢了。
虽然忙的厉害,可是有孟雪染这句话,还是让云修尘心中满满的很是舒心。
云修尘微微地笑,和孟雪染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道:“我不过是想要让你早些去大相国寺罢了!”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孟雪染娇嗔着起身,帮云修尘捏着肩膀,“不过是去一趟大相国寺,若不是你在家里忙里忙外,我哪里有这个闲情雅致出去玩啊。”
“你以为我想要这样忙啊。”云修尘叹道,“还不是怕你去上香的时候,担心菩萨会怪你心不诚。”
上香是一件慎重的事情,不能只说不做,不然便会有灾祸发生。
孟雪染盈盈地笑,调侃道:“多谢二爷!等爷哪天闲下来了,妾身请爷吃酒。”
云修尘笑道:“我哪有空闲的时候?你要真心谢我”说着,歪着头,指了指自己的面颊。
孟雪染的脸顿时火辣辣的。
紫鹃立刻带着屋里服侍的退了下去。
孟雪染这才红着脸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谁知道云修尘却不满意,道:“这个不算,得好好地亲一口。”
什么叫好好地亲一口?
孟雪染气结。可看着云修尘略带几分期盼的目光,她又忍不住俯身下去。
云修尘突然转过脸来两人嘴对着了嘴,孟雪染睁大了眼睛。
此时云修尘已一把搂住了孟雪染
等云修尘出门的时候,孟雪染的脸庞犹红得像火烧。
虽说与云修尘没对她做什么,可比做了还荒唐,闹得她全身都是汗,忙吩咐丫鬟打了水进来沐浴。
云修尘临走之前,对孟雪染说了一句:“去大相国寺的事情,还是等到云熙倩和秦舒朗的婚事结束了再去吧。”
孟雪染却是惊讶的道:“三妹和秦公子的婚事不要定在五月末吗?”
云修尘摇了摇头道:“秦舒朗在一月末的时候,请求了要将婚事提前。”
还有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孟雪染扯了扯嘴角,问道:“提前到什么时候?”
云修尘看了她一眼,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三日后。”
他们的亲事不过是三日之后的事情,她作为云熙倩的大嫂,若是在婚礼上不出现的话,恐怕会引得众人非议。
三月末的一日,秦家和云家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喜事,秦家大少爷秦舒朗迎娶云家三小姐云熙倩。
在秦家的要求下,秦家大少爷和云家三小姐的婚期提前了一些,云家因为很满意这个姑爷所以就同意了。不少人都知道,现在秦家几乎已经是这位秦大少爷在当家了。秦老爷子因为这阵子身体不适,已经将秦家大部分的事物都交给了秦大少爷,也有人说是秦老爷子快不行了,秦家和云家怕秦老爷子一走秦舒朗要守孝才会急着将婚期提前。
秦舒朗早一年就在燕阳城里置了一座三进的宅子,他的亲事就是在这座宅子里办的,并没有回白鹤镇。秦舒朗的祖父因身体不适未能出席他的婚礼。祖母要照顾秦老太爷也没有来,倒是他的继母姜氏早几日就带着秦小姐来了云阳城帮着筹备婚礼,忙里忙外十分尽心。很快姜氏贤惠能干的名声就传了出来。
这一日无论是云家还是秦家都是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
秦家大少爷坐着高头大马,去云家迎亲,俊朗沉稳的模样惹得一干云阳城里的姑娘少妇们都红了脸也红了眼。
孟雪染作为新娘云熙倩的二嫂,自然是也跟着忙碌了好一阵子。
这一日秦舒朗的新宅里,第一回迎来了这么多的客人。
当他宴完了宾客,脚步依旧沉稳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的时候发现他的妹妹秦筱萍正独自坐在通往正房的操手游廊的栏杆上。
见秦舒朗进了院子,秦筱萍连忙站起了身,走到秦舒朗面前,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哥哥。”
秦舒朗面对外人的时候很冷淡,但是对着唯一的胞妹目光却很温和:“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当心别着凉了。”
秦筱萍不知道为何鼻子就是一酸,慢慢走上前来,像是小时候那样拉住了秦舒朗的手,抬头看着他:“哥哥。”
秦舒朗没有躲开她的手,任由她孩子气地拉着,声音越加温和:“怎么了?在哪里受委屈了?”
秦筱萍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就是拉着她哥哥不撒手。
秦舒朗耐性很好,也不催她,就陪她在游廊里站着。
许久,秦筱萍才鼓起勇气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要将婚期提前?”
秦舒朗闻言不由得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因为这个时间更合适。怎么会问这个?难道还怕哥哥成亲了之后就不管你了?”
秦筱萍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只是觉得哥哥你”她偷偷看了秦舒朗一眼,然后才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并不喜欢云三小姐。”
秦舒朗微微垂眸,然后轻轻地拍了拍秦筱萍的肩膀:“没有这回事,你快些回去睡吧。”
秦筱萍对于秦舒朗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表情撅了撅嘴:“你别想哄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你喜欢的是”
不等秦筱萍说完,秦舒朗就打断了秦筱萍的话,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了起来,看着秦筱萍的目光有些严厉:“筱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还需要我教你吗?”
秦筱萍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红着眼睛道:“对不起,哥哥。我只是只是为你感到难过。”
秦舒朗轻轻拍了拍韩做的头,弯了弯嘴角:“我很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过。身为男人,儿女私情对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筱萍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秦筱萍连忙点头:“哥哥你说。”
秦舒朗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论这件事,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可以吗?”
秦筱萍咬了咬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哥,以后我不会再在你面前提起她了。”
秦舒朗这才满意地笑了:“乖,回去吧。”
秦筱萍对秦舒朗笑了笑,转身走了。
秦舒朗看到秦筱萍的两个丫鬟跑过来,扶着她一起远远走开了,才转身朝自己的院子里走。
他的面容沉稳,眼神冷淡,与平日里并没有任何不同。
想起刚刚秦筱萍的话,秦舒朗抿了抿唇。
谁也不知道他之所以会主动将婚期提前是因为那一次看到她和云修尘在灯会上离开时候,他见到云修尘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他不知不觉的就在暗处站立了许久,当时想了些什么却都忘记了。那晚回来之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代替了他站在她身边的位置,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马车,梦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记不住了,但是梦中那种从未有过的想要珍惜的心情却是让他在醒过来之后直冒冷汗。
他想了一个上午,然后就去了云家请求将婚期提前。
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一直都克制自己不去多想,尽量远离,他以为自己做得很成功,却没想到稍一松懈还是让她入了梦。
秦舒朗想,就如同他和秦筱萍说的那样,这是他最后一次想起她。从今天以后他身边就会有另外一个女子,那是他娶进门的妻子。
待云熙倩三天回门,云修尘和孟雪染一同出现在了宴席上。云熙倩上前来给孟雪染行礼,还拉着孟雪染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让孟雪染很是惊讶。
云熙倩是一个闷葫芦一般的性子,怎么才嫁到秦家几天的功夫,就便的活泼了许多?
孟雪染忍不住看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沉稳之感的秦舒朗一眼。
秦舒朗见状默了片刻,也跟着上前来,对着孟雪染行礼道:“二嫂。”
孟雪染连忙还了礼,可她也不知道该和秦舒朗说些什么,毕竟两人没有怎么见过面。
就在孟雪染准备离开的时候,秦舒朗却是道:“听闻二嫂棋艺甚佳,若是有机会,我想向二嫂请教一二。”
孟雪染闻言却是顿了顿,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找她切磋棋艺?她根本就不懂好么!强忍着心中的无力感,孟雪染这才道:“这些日子怕是没有时间”
秦舒朗闻言身子僵了僵,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落寞。
孟雪染见状,只好道:“这几日我有些事情要外出,等回来之后,再找机会同秦公子切磋棋艺。”
秦舒朗面上一喜,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孟雪染被云修尘拉着朝席上走了。耳边还传来了云修尘有些低沉的嗓音:“染染,阿宝在等着你呢。”
秦舒朗见着孟雪染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了勾,对云熙倩说道:“走吧。”
云修尘却是趁着别人看不到的时候,跟孟雪染咬着耳朵,只见他有些气急败坏的道:“染染,你都还没有跟我下过棋呢!”
孟雪染闻言扯了扯嘴角,极力安抚道:“我不过是说了一个托词罢了,又不是真的要跟秦公子下棋。”
云修尘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但是心中仍旧有些不太舒服,委屈巴拉的说道:“我不管,你若是要下棋的话,只能跟我一个人下。”
孟雪染:“”
有没有一个人能把这个没事就耍无赖的家伙给拖走啊。
孟雪染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怀中的阿宝塞给云修尘,自顾自的拈起案几上的水果吃了起来。
云熙倩回门之后的第二天一早,云修尘便送了孟雪染和阿宝去了大相国寺。
他从兰山的田庄里带回了十几个下属,安置在了孟雪染的身边保护。
从燕阳城到大相国寺距离很远,整整走了一整日的功夫,到了傍晚时分才到大相国寺。
一下来,就有凉爽的风吹过来。
孟雪染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笑道:“果然是佛门清净之地,连空气都让人觉得舒服呢!”
阿宝也从乳娘的怀里挣扎着要下地,乳娘只好架着阿宝的胳膊让他在地面上来回走动几下。
孟雪染忙让彩月把阿宝抱了起来,并道:“小心草丛里有虫子咬你。”
阿宝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歪着脑袋看着孟雪染,咿咿呀呀的说了一阵子。
可惜除了他没人知道阿宝说了什么。
云修尘见状从彩月的手中接过了阿宝,轻轻地拍了拍阿宝的小屁股,对着孟雪染说道:“他是男孩子,磕了撞了都不必这样紧张,更何况不过是小虫子罢了。”
大相国寺的知僧客恭敬地引着云修尘和孟雪染进了寺庙里给贵客准备的院子里。
院子中间好大一架葡萄,只可惜现在是四月初的日子,葡萄正在抽枝发芽见不到它枝叶繁茂的模样。
不过孟雪染却是非常喜欢,笑道:“这里要是摆张桌子就更好了。”
跟着来的长安等人闻言连忙道:“少奶奶说的极是,奴才这就去寻一张八仙桌放在这里。”
云修尘见她兴趣这般高昂,索性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晚膳安排在这里好了。”
孟雪染自然是赞同的,笑眯眯地回屋梳洗一番,和云修尘在葡萄架下用膳。
晚风吹过,满院子的玉簪花香。
因为还要赶回云家处理事务,云修尘第二天寅时就起了床,简单地用过早膳之后,他骑着马匆匆地赶回了燕阳城。
长安和他带来的十几个侍卫一起留了下来,担当起了这座小院子里的护卫。
孟雪染则是去了大相国寺的里头想要去上柱香。
大相国寺里的人并不多,跟出门的嬷嬷往专供香客吃斋饭的斋堂订素斋,紫鹃和喜鹊跟着孟雪染,进了山门,一路往里随喜。
刚进大雄宝殿,一个和尚从佛像后出来,一眼桐,急忙上前见礼,“孟姑娘,可有一阵子没见到您了。小僧就说,今天早上起来,怎么灯花结了又结,原来是孟姑娘来了。”
杨氏是是各大寺庙的金主,大相国寺是城里香火最旺的寺院,杨氏年年都施舍许多银钱。
孟雪染成亲前,陪外祖母和杨氏,不知道来过多少回,现在这寺里,还点着外祖母和杨氏给她点的长明灯。
“法师安好。”孟雪染曲膝见礼。
法师的发号无智,斜披着大红袈裟,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不管见了谁,都微微欠着身谦和无比的样子。
“孟姑娘印堂亮,气色好得很,真是让人高兴,小僧也有好一阵子没见着太太了,太太可安好?”无智打量着孟雪染,话里有话,脸上的喜悦和关切一自内心。
孟雪染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娘还好,不过这些日子孟家发生了些事情,所以没有出来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无智舒了口气,“从老太太,到太太,再到姑娘,都是天生的福慧俱全,若论做善事,小僧真没见过比您家再诚心的人家了,姑娘往后必定大吉大利,福寿双全。”
“多谢您吉言。”孟雪染诚心谢了句。
“姑娘吃了午饭没有?要是没有,小僧去给姑娘安排素斋?”
“不敢劳法师大驾,已经让人去安排了,早就念着想吃大相国寺的素斋,我到观音殿前抽根签就过去。”孟雪染谢了无智。
无智听说孟雪染要抽签,忙笑道:“姑娘要抽签不如去地藏殿,前儿师父卜了一卦,说地藏菩萨那儿这个月最灵验。”
大相国寺有一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紫檀木大签桶,算得上大相国寺的镇寺之宝之一,是著名的灵签桶。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上上一代大和尚让人仿着那只紫檀木大签桶,做了四五个一模一样的签桶和签,放在各大殿内,至于那个真品灵签桶,每个月都会由大和尚亲自卜一卦,然后亲自挪地方。这个月在观音殿,下个月可能就放到伽蓝菩萨面前了,挪到哪儿一向是个秘密,不过这个秘密经常被无智透露给大相国寺的大金主们,毕竟,花了钱,总得有点不同于普通人的待遇么。
孟雪染笑起来,忙曲膝谢了无智,从大殿出来,往大殿旁边的地藏殿过去。
孟雪染跪在地藏菩萨面前,虔诚的上香磕头,祷告了半天,求菩萨保佑云修尘和阿宝,能顺心如意,平平安安。
祈告结束,孟雪染站起来,掂着脚尖,从放的高高的签桶里,拿了根签出来。
签这一面上空无一字,孟雪染急忙翻过来,还是空无一字,孟雪染愕然里的空签,这算废签吗?这签筒里怎么会有废签?菩萨面前,也有人敢恶作剧?
孟雪染正想不明白,大相国寺主持圆慧大和尚从殿门进来,“孟姑娘抽到什么签了?”
孟雪染急忙回身见礼,将签递给圆慧大和尚,“大和尚,古怪的很,是不是”
“又是这支。”圆慧大和尚接过,好象十分感慨,“这支签六年前曾经出过签筒。”
孟雪染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原来这支空签竟然真是签桶里原本就有的,这是什么情况?
“都说这签桶里有二百支签,其实是二百零一支,那零一支,就是这根,别的签桶里,都是二百根。”
圆慧的声音清越温和,“这签无解,姑娘求问的事,也许是因果变化过于纠缠复杂,也许是菩萨不宜指点,也许是因为跳出了三界五行,也许,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无法预料。”
孟雪染直直的望着圆慧大和尚,喉咙干,“大和尚,都说您修为高深,您是不是么了?您知道知道些什么?”
“菩萨都不知道的事,我哪能知道?”圆慧大和尚的笑容更加温和,“别怕,不能算好,可也不是坏事,既然无法预料,那就事在人为,姑娘有福有慧,只要尽力而为,天必助之。”
“多谢大和尚。”孟雪染强压住心底的震惊惶惑,曲膝谢了圆慧大和尚,倒退几步,突然之间她想起刚才圆慧大和尚说的这支签曾经在六年前出现过一次,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和尚,可否能告知我,六年前抽出这支空签的是谁?”
圆慧大和尚沉默了片刻,就在孟雪染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圆慧大和尚却开口道:“当年嘉禾郡主带着她的女儿来此求过一回签。”
嘉禾郡主的女儿?嘉禾是白七小姐,白清昕?!
“多谢大和尚。”孟雪染压下心中的震惊,再次屈膝谢了圆慧大和尚,然后匆匆的离开了地藏殿。
圆慧大和尚看着孟雪染离去的背影,再低头里的空签,眉头紧拧,站在冷风中,好半天,突然转身回去,将那根空签放回到签桶中。福兮祸兮,都是天道,他不该插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