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事被祖母知道了,倘若怪罪下来,只怕你承担不起呢。”
此话一出云熙婷这才感到害怕,可她又不想在夏翎面前丢脸,便强撑着对孟雪染厉声道:“孟雪染!你想要在祖母面前告我的状!那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一个有夫之妇,独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
孟雪染闻言挑了挑眉,看着云熙婷露出一副你是不是眼瞎的目光,说道:“谁说我是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
说完孟雪染朝着身后使了一个眼色,紫鹃和彩月以及跟着过来的一个婆子纷纷屈膝向云熙婷行礼:“二小姐。”
孟雪染挑衅一般的看了一眼云熙婷,笑着道:“说起来,二妹妹倒还真是独身一人呢。不知道伺候二妹妹的丫鬟婆子都去了哪里。”
云熙婷气的浑身发抖,伸出玉葱般的手指指着孟雪染,手指甲精心染过的指甲鲜红欲滴,似是她此时的心情:“你!你”
她转头望向在一旁看热闹的夏翎,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似是孟雪染欺负了她,张了张嘴求助般的说道:“夏公子”
夏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这个没脑子的女人竟然还想无时无刻的陷害他的染染,真是当别人的智商都不在线啊。
“云二小姐,还你自重。”
这可以算是很严厉的话了,听到云熙婷的耳朵里,她恨不得想要晕过去。可她还无时无刻都在记得她娘交代给她的话:“婷儿,你要记得,那夏翎是一个王爷的儿子,自身的高贵气度自然是寻常人不能相比的,你要时时刻刻拿出自己是云家最受宠,最端庄的小姐的风范来,这样才会让那夏翎对你更加刮目相看。”
她要保持端庄高雅的气度和风范,不能就这样晕过去,不能
这厢云熙婷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那边夏翎已经对孟雪染说道:“孟二小姐,劳烦你为我带路,在这个鬼地方被一个疯女人骚扰的时间太久了,我很不舒服”
后面夏翎还说了什么,他和孟雪染那个贱人是怎么走的,云熙婷完全不知道了,因为听到夏翎说她是个疯女人,又说因为被她纠缠的太久很不舒服的话之后,云熙婷勉强筑起的心理防线彻底坍塌了,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宴会已经结束了,而她还是在宁德院稍间的罗汉床上醒过来的,云熙婷此时也顾得什么夏翎不夏翎了,她现在要担心的是她自己了。
以云老太太的脾性,她以后只怕没有好日子可以过了
这厢孟雪染眼看着云熙婷晕了过去,忍不住蹙了蹙眉,心想:原本看着这云熙婷还是个无法无天的,怎么就这般随随便便一吓就直接晕过去了?实在是太不经事了。
孟雪染叹了口气,正想着要怎么把云熙婷给送回去的时候,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婆子上前了一步道:“二少奶奶,老奴正好要回宁德院给老太太回话,二小姐就让老奴送回去吧。”
孟雪染闻言想了想,便对着那婆子说道:“方嬷嬷,那就有劳您了。”
方嬷嬷连忙躬身摆手道:“老奴当不得二少奶奶一个您字,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此事定然是瞒不过老太太的。”
这算是很隐晦的提醒了,孟雪染领了请,笑着道:“等宴会结束,我就去祖母那里禀明此事。”
方嬷嬷点了点头,屈膝送走了孟雪染和夏翎等人,然后站在原地冷冷的看了一眼晕倒在冰冷的地上多时的云熙婷,这才朝外头走了进步,叫了几个路过的小丫鬟过来,把云熙婷直接抬到了宁德院交给了云老太太。
孟雪染和夏翎相隔了两人的距离缓步朝着宴客厅走着。
两人之间沉默的仿佛是不相识的两人同路了一段。
见夏翎不说话,孟雪染也乐的不开口,正好她还能轻松轻松。
可是孟雪染的好心情并没有延续多久,默了片刻之后,她便听到夏翎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染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孟雪染闻言扫了他一眼,故作惊讶的说道:“夏公子此话何意?恕小妇人愚钝,并未明白夏公子想要说些什么。”
夏翎却是笑了笑,刹那间宛如惊世芳华,只听见他宛如闲聊一般的说道:“染染,你是在跟我装傻么?”
孟雪染干笑了一声道:“夏公子说话真是风趣。”
夏翎却是摇了摇头道:“染染,我知道你是谁,只是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记得我?难不成你真的喝了孟婆汤所以才把我给遗忘了吗?”
孟雪染笑了笑,没有说话。
夏翎心中却更加确信,便停下了脚步,对着低着头一直朝前走的孟雪染喊了一句:“雪染。”
那声音和夏翎往日里懒散惯了的嗓音极为不同。沉稳而又冷漠,还夹杂着一些冰霜之意。
孟雪染心中一沉,这个声音她听过。她强迫着自己挺直了脊背,忍下落网而逃的想法,缓慢而又僵硬的转过身来,望着站在她身后的那个面容依旧精致到让女人都心生嫉妒的脸庞。
她记忆最深刻的不是模样,而是那双眼睛。冷淡疏离到带着一丝丝的残忍,又有一点点的玩世不恭。
那些很多已经被她渐渐遗忘的事情又重新浮现在了脑海中,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她不过九岁。
刚刚从异常激烈的拼杀中走出来,周围倒下的全是和她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伙伴。
当她行尸走肉般的来到了铁窗前,只为了拿到一顿晚饭的时候,便看到了这双眼睛。
那双眼睛居高临下的,用着依旧稚嫩的嗓音带着一丝惊喜的说道:“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干得不错。”
后来她被单独带到了一个训练场地,在里面做了什么,她记不清楚了,可是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当她千辛万苦走出来之后,再一次见到那双眼睛。
他用着稚嫩的嗓音,冰冷而又高傲的说:“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雪染。”
孟雪染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右手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捂在了胸口。
夏翎望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笑了,朝她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依旧用着刚才的嗓音说道:“染染,你瞧,你还记得我,不是么。”
孟雪染用力闭上了眼睛,随后又很快睁开,将眼中的慌乱抛诸脑后,摇了摇头,声音坚定的说道:“不,我不记得你。”
夏翎却是丝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温和的宛如旭日一般温暖:“染染,你不记得我也无妨,只要我还记得你,我们就可以重新开”
夏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拳头给打的咽回了肚子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云修尘,眯着双眼浑身充满着煞气的望着被打的身子趔住到一旁的夏翎,活动了一下手腕,便又是一拳朝着夏翎那张嘴角已经红肿且流下一丝鲜血的脸挥了过去。
只是这一下却被夏翎拦了下来,刚才他因为毫无防备,所以才被云修尘一击即中,而这一次他怎么可能会让云修尘再沾到他一下呢。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孟雪染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论起武功来,夏翎或许和云修尘相差不大,但是这个夏翎定然会有什么其他的手段。
果不其然,就在两人过了数十招之后,时刻关注战局的孟雪染就看到了夏翎手中银光一闪,孟雪染心道:“不好!”
连忙开口对着云修尘喊道:“小心!”
云修尘毫不犹豫,连忙闪向一边,只见从夏翎手中激射而来的三束银光擦着他的肩膀掠了过去,钉在了他身后的那颗树干上,竟没入了大半。
孟雪染心中大骇,这夏翎的暗器一道连的果然是出神入化。
云修尘的关注点却在那三枚暗器本身上,那三枚暗器看起来和孟雪染之前手中拿着的很是相像。
云修尘忍不住握了握拳,目光森然的望着夏翎,身上的肌肉紧绷着,露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而那夏翎却是嗤笑了一声,手指在飞快的律动着,在调动着手指的灵活度,准备开始下一轮的进攻。
孟雪染见状沉着脸喝道:“你们是想要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吗?”
云修尘和夏翎两个人骨子里都是无法无天的个性,闻言倒是不觉得什么,不过云修尘却还是顾忌着孟雪染,闻言便稍稍收敛了一些,却已经警惕的望着夏翎。
夏翎却是丝毫不在意,若是此番能将孟雪染带回去,就算是闹出再大的动静来他也是不在乎的。
他这般想着,嘴角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右手微抬,衣袖中的寒光正要挥射而出的时候,却听到孟雪染冰冷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李成焕,你作为镇南王的世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燕北王的势力范围之中,若是被燕北王府的人发现了,只怕有些不妥吧。”
夏翎却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对着孟雪染安抚道:“染染,你不必担心,就算是燕北王知道了我在这里,我也有把握把你带走的。”
孟雪染闻言却是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夏翎的目光似是再看一个智障:“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着,孟雪染便站到了云修尘的身边,右手抬起,只见她的五根手指间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根与夏翎刚刚用来对付云修尘的一模一样的暗器。
那三根追魂针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夏翎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孟雪染,声音带着痛苦道:“染染,你要帮着外人对付我吗?”
云修尘闻言冷哼了一声道:“外人?李成焕,你的脑子是不是坏了?对于我和染染来说,你才是外人。”
孟雪染接着道:“李世子,今日是我儿子的百日礼,只怕见不得什么凶神恶煞的事情,所以还请收手吧。”
此话在夏翎的心中仿佛是一记重击,他一直忽视的不是孟雪染已经不记得他,也不是孟雪染已经成了亲,而是孟雪染竟然跟另外一个男子生了孩子,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是真心喜欢那个男人?
而就在此时,一直在寻找着几人的孟凡烨终于是赶了过来,他远远就看到了夏翎与孟雪染和云修尘两人对峙,手中还持有着一些看起来就很锋利的东西。
不由得心中一惊,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过来,然后站在三人的中间,做了一个和事老:“这是怎么了?快些快些,都别在这里发愣了,宴会已经差不多要散了。”
说到这里,孟凡烨对着孟雪染和云修尘说道:“你们两个作为阿宝的父母,怎么还躲在这里偷懒?快些去快些去,不然岂不是要失礼了。”
云修尘看了孟雪染一眼,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孟雪染挑了挑眉,看了她这个平时不存在,一到关键时刻就莫名其妙跑出来的二哥,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就先走了,这里交给你了二哥。”
孟凡烨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一手做出请的姿势,送了孟雪染和云修尘二人离开之后,这才转身对着望着孟雪染离去的背影愣在那里的夏翎。
他沉默了片刻,这才缓步走到了夏翎的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夏翎,我是不知道你与我妹妹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但是我妹妹她已经成亲了,有了宠爱她的夫君还有一个阿宝这样可爱的孩子。她现在过的很幸福,也很快乐,所以夏翎,你还是放手吧。”
夏翎眼眶微红,将视线从早已经失去了孟雪染身影的远处收了回来,落在了孟凡烨身上,嘶哑着嗓子道:“你怎知她若是嫁给了我就会不比现在更快乐,更幸福呢?”
孟凡烨默了片刻叹息道:“夏翎,你可知道这世上对于女子的束缚有多么的严苛?莫说我妹妹已经嫁了人,就算她还未曾嫁人,若是就这般与你见面,若是传了出去,那边是私通。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嫁了人,你若是这般不管不顾的将她强行掳走,可有考虑过她是怎么想的?她的儿子,她的夫君,她的兄弟姐妹父母门楣,她岂能放得下。”
夏翎张了张嘴,刚想要说雪染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可是却突然想起雪染在前世曾经领养过的那个孩子。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随后他握紧了拳头,在心中疯狂的咆哮着: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孟雪染!所以孟雪染理所应当本来就该是属于他的
夏翎这般想着,一双狭长的凤眼中竟不知何时流下乐眼泪。
孟凡烨心中微微抽痛,静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些人既然错过了,便没有法子可以回去了。”
路上云修尘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孟雪染也没有多说,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宴客厅。宴席已经到了最后。
王氏一直没有发现孟雪染去了哪里,本来还有些不快,但是见到孟雪染和云修尘两人如同一对神仙眷侣一般出现在了门口之后,心中的那点不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一旁的夫人太太们都纷纷对着二人赞叹着:“果然是极为登对的,郎才女貌的,就连孩子都是那般可爱呢”
王氏笑着谦逊了几句,便朝着孟雪染招了招手。
孟雪染见状,步伐优雅不紧不慢的来到了王氏的身边,由着王氏向着一堆世家太太炫耀着。
她站在一旁,该行礼的时候行礼,该微笑的时候微笑,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很是端庄娴雅,乖巧懂事。
惹得那几个太太们都止不住的夸赞,还连连对着王氏说着羡慕啊什么的,极大的满足了王氏的虚荣心。
待宴会结束之后,孟雪染服侍着有些劳累的王氏坐了下来。
王氏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道:“阿宝快要醒了吧,你快些回去吧,我这里有林嬷嬷她们,不碍事的。”
孟雪染却是笑着道:“阿宝那里也有乳娘在照看着呢,倒是母亲今日为了阿宝的百日礼劳累了许多。”
一提到阿宝,王氏就笑容满面心情极好,拍了拍孟雪染的手道:“谁让阿宝是我的乖孙子呢。”
“母亲这般疼爱阿宝,是阿宝的福气。”
王氏闻言笑了笑,正想要说些什么,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似笑非笑的望着孟雪染佯装发怒的说道:“说吧,是不是尘儿又惹了什么祸,要让母亲给你们兜着?”
孟雪染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却是是有一件事想要禀明母亲,但是闯祸的不是相公。”
“哦?是谁?”王氏好奇的抬了抬眉,问道。
“是二妹妹。”
“她?她也是个不省心的,大错虽然不多,但是小错平日里是不断的。这回她惹得是大祸还是小错?”王氏对云熙婷的态度很是一般,她原本是不想管这些的,可是她终归是当家主母,有些事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
孟雪染闻言恭敬的说道:“下晌的时候,我从清澜院过来,在路过花园子的时候,见到了二妹妹独自一人和我二哥带来的一个客人说话”
王氏做了十几年的当家主母,一听孟雪染这样说,脑子里自动自发的转了几个弯,冷笑了一声道:“只怕不是说话那么简单吧?”
孟雪染笑的有些不自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反正我听着,像是二妹妹在纠缠着那位客人。一直说什么夏公子,你等等我。之类的。”
王氏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冷哼了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孟雪染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我本来是想要避开的,可是刚准备走的时候,就迎面碰上了当时跟在我身后的,还有祖母身边的方嬷嬷”
王氏闻言看了孟雪染一眼,没有说话。
这方嬷嬷是云老太太的陪嫁嬷嬷,还是云老太太奶嬷嬷的女儿她的乳姐姐,是云老太太最亲信之人,在云家的身份地位有些不太一般。云熙婷的事情被方嬷嬷遇到了,只怕会一字不差的转告给云老太太,让她来做决断了。
王氏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可有什么失礼之处?”
孟雪染蹙了蹙眉,说道:“想来是有的,因为二妹妹见到我,神色很是不好看,还对我说了些难听的话,我没有忍住便说了她几句。说若是她这番模样被祖母瞧见了,怕是要怪罪的。然后那位客人似是被二妹妹纠缠的厌烦了,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二妹妹许是又悲又气直接晕了过去。”
王氏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摇头气道:“她作为云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竟然这般不自重,私下纠缠男子不说,还被纠缠之人嫌弃,可真是为我们云家长脸啊!”
孟雪染自然是听的出来,王氏最后一句说的是反话。见王氏也被气的够呛,她连忙说道:“不过也无大碍,那男子与我哥哥相熟,我在回去之前跟我哥哥说了让他与他那位朋友说一说,不要将此事传出去。”
王氏闻言这才舒了口气,道:“那就好,终归关在自己家里处理要比世人皆知好上许多。你做的很对。”
孟雪染摇了摇头,继续道:“二妹妹晕倒之后,方嬷嬷便把她送去了祖母那里。方嬷嬷说可能需要我去到祖母那里将此事说个明白。我有些担心,所以就先过来告诉母亲”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叹息道:“无碍,快到老太太起身的时间了,我同你一起过去。婷儿这事,说到底也还是我这个主母做的不够好的缘故。”
孟雪染知道王氏这番话的意思,是担心她在云熙婷面前吃了亏,故意这般说的,心中难得生出些愧疚来:“母亲,此事是二妹妹心思不正的缘故,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不知道规劝,才放任了她,与母亲无关。”
王氏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好了许多,便站起身来由着孟雪染搀扶着她一起去了宁德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