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好月逢圆,秋落缤纷时而缺。
那已经是冬天了,庐州属于南方,虽然很少有如同北方那般的白雪皑皑,亦或是冰天雪地,但是却有着一种刺骨的寒冷,地的积水依旧会结成冰,风吹到人的脸,也会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这便是南方与北方的区别了。
腊月初八,虽然是个节日,但是难免因寒冷的天气以及刺骨的寒风,叫人不敢出门,秦宅一大早,就有人出来打扫,将门前的冰霜稍稍清除一些,好叫那些前来登门的人不至于被滑倒。
其实自从比武招亲得罪了卓家,虽然也不至于受到多少的为难,毕竟还有三成的房屋租契所在,还是有不少商贩要买他们面子的,但是前来的也就仅仅是这些商贩而已。
卓家这半年来屡屡在秦家的地挑事,弄得这些商贩也是有苦不能说,好在有周家的帮忙以及一些同样看不惯卓家作风的大商贾的帮忙,也不至于将事情弄得再大,加之州府知府也是命令警告过众人不可闹事,在一次规模比较大的冲突之后,知府终于忍无可忍,抓了不下三十人闹事之徒,从此卓家也就消停了许多,在者成婚以后的王忱作为秦家的管事,时常出现在秦家房契商铺的四周,现如今王忱武功高强的事已经不是秘密,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好事之徒前来骚扰。
秦忆霜又对于商铺的租金折半,这也叫那些商贩们不舍得就此离去,便也就安定下来,这天一大早,便是有来往不少的商贩前来登门。
秦忆霜知晓他们不易,便是象征地收了一些薄礼,多余的便也都纷纷退了回去,这又叫这些商贩好生感动,一个个夸秦大小姐善良。
到了中午,饭菜做得,秦忆霜如同往日一般,叫秦管家以及那些下人,一同就餐,王忱刚刚从外面回来,显然也是饿了,便是一进门就坐到椅子准备吃饭,
“去去洗一下手。”秦忆霜见得王忱双手明显有些泥垢,不由眉头一皱,说道,“不就是让你去看一下我们的地皮吗?怎么会弄这么脏?”
王忱闻言,看了看自己那满是泥垢的双手,不由尴尬一笑道:“米铺的老吴拉米的车坏了,我帮着推了一把,但是不下心滑到了,哈哈哈哈……”说着,王忱便起身去了后院净手。
看着王忱这帮样子,秦忆霜自然也就无奈一笑,但是在座的众下人却没忍住,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就听怜儿说道:“姐姐,你看这姑爷,就是那般好心,还记得前些日子,帮养大鹅的老杨抓鹅,被鹅追了三条街哩。”
“不就是因为他人好,才得姐姐的欢心不是?”惜儿接着说道。
此时都已成婚半年之久,两人之间也就没了之前的羞涩,秦忆霜听得也只是微微一笑,面颊也不再羞红,本来便是家人,何必还在意这些?
不久,王忱便净手回来,方一落座,便听得屋外叩门之声啪啪作响,不由眉毛一锁,好奇自语道:“都这个时间了,怎么此时登门?”
“会不会是来闹事的?”秦管家也觉得,都是午饭时间,应该也不会有商贾前来登门,再说了,该来的午也都来过了,又会是谁呢?这不免又让秦管家有些担心起来。
王忱闻言,刚拿起的筷子便又放下了,对着秦忆霜与秦管家说道:“你们先吃便是,我去看看。”
“小心。”秦忆霜自然明白,门总是要去开的,自然不会阻止王忱,便是说了这句小心,而王忱自然也就点了点头出了门去。
敲门声一直没有停下,便是隔了一会儿,又是连连作响,王忱听得心头不由一紧,也不问是何人,便是一把将门打开。
刚一开门,便见一只拳头骤然打向自己的面门,王忱不由大惊,道是当真是来挑事之人,也不多想,便侧身闪过来拳,顺着那胳膊便是一抓,随即将那人拖进屋子,把他胳膊往后一翻,直接压倒在地。
“疼疼疼!王兄,是我,是我。”只听那人忽而语气求饶,连连说道。
王忱闻言,便是一愣,再看地之人后,忙松开他的臂膀,随即将他扶起,对着他说道:“周兄,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万一伤着你那可如何是好?”
来者便是周洋,他便是在外扣门许久,说来此时的周洋也不过是十八岁出头的少年,当他打眼瞄到开门之人是王忱后,便玩心大起,想要试探一下王忱,不料方才一出手,便被王忱制住。
只见周洋站直身子,揉了揉刚刚被王忱掰疼了的臂膀后说道:“没事没事,伤在你王忱的手里,也是我咎由自取。”
王忱半年前得周洋相助,终是抱得美人归,而且半年之中,二人也时常来往,关系自然密切,见得周洋这般,便不由问道:“你不是与令尊在外做生意吗?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周洋好似在秦宅之中也不见外,便是自顾说着便往里面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不知道啊,这次,父亲又从辽人手中买了一些马,辽国的马虽好,但是辽地的吃喝我实在不惯,便中途跑了回来。”
“你这样你父亲岂不又要怪你?”王忱一边跟着周洋走着,一边问道。
“没事,我父亲也习惯了,反正在庐州一代他的生意我都接受了,也算是没有叫他失望,这在外的事情,他还是比较由着我的。”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了厅堂。
众人见得是周洋前来,便都纷纷起身,与周洋打招呼,周洋便也笑着一一回应,随即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秦忆霜说道:“嫂子,这是我从辽国那儿找到的一颗宝石,今天正逢腊八,就当做礼物送给你吧。”
说着,只见周洋打开盒子,一颗闪烁着红光的宝石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这颗宝石虽然不大,但是色泽优美,一看就是等货,秦忆霜便忙推脱道:“你别三天两头就送我家东西,我们也不缺这些,却还劳你破费,这不叫我们如何是好呢?”
“没事没事!”周洋笑着说道,“咱们都不缺这钱,所以,这些玩物也权当是消遣,也是小弟看得有趣,便拿来送于嫂嫂而已。”
周洋这话明摆着便是将这贵重之物当做随意的物件送给秦忆霜,不过他这话也是在理,对于秦家与周家来说,这一颗宝石的钱,恐是没几天就能赚到的,便只得笑着将盒子收下,随即问道:“你来得匆忙,吃过饭了吗?”
周洋闻言,嘿嘿一笑道:“来得匆忙,刚刚进城就来贵府,说是急着相见王兄,其实是馋嫂嫂的饭菜了,那个辽国食物忒地难吃了。”
“那便坐下吧,秦管家,再给周公子添一副碗筷。”秦忆霜闻言不由捂嘴一笑,对着秦管家说道。
秦管家自然笑着应允,随即腾出一个位子给周洋坐,周洋也不客气,便是一屁股坐了下去,王忱也随即坐下。
只见周洋拿起碗筷,看着桌的食物,其实也没有多少丰盛,只是一些家常的豆腐、白菜之类,最多是宰了一只鸡而已,但是周洋看着却很兴奋,便一一尝了一便后说道:“嫂嫂厨艺越发的好了。”
“还有我们帮忙呢。”此时怜儿不由说道。
“知道知道,而且我一吃就知道这个豆腐是你做的。”周洋笑着回道。
“真的?”怜儿一听,好似特别开心一般,便问周洋道,“是不是特别好吃啊?”
“其中最难吃的就是这个了,一吃便知不是嫂嫂的手艺。”周洋闻言,便笑着说道。
“你!”怜儿听得显然心中不快,便怒视周洋道,“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小心吃坏你的肚子。”
周洋听了怜儿所言,顿时大笑道:“你做的,我吃坏肚子也是甘心。”说着,便又夹了一块豆腐放在嘴中吃下,又继续说道,“次你说你想要吃苏州的酥饼,我这次路过,就带了一些来。”
“真的?”怜儿本来还有些不开心,听闻周洋这话,不免也转而为笑。
此时便见得惜儿说道:“周公子好生偏心,怎地不给我们带些?”
周洋闻言,便尴尬一笑,随即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对着众人说道:“有有有,你们放心好了。”
“你是给怜儿带的,我们才不要。”情儿闻言便开口说道,随即众人也声声附和起来。
见得在周洋来后,整个秦宅不由热闹起来,王忱也笑着对着周洋说道:“我说周兄为何敲门这般急迫,还真差点当真以为是你馋我家霜儿的手艺,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此言说罢,又引来众人的大笑,而周洋倒没什么,却搞得怜儿一阵羞涩,面皮红得好似过节的灯笼一般,便放下碗筷道:“你们吃吧,我吃饱了。”说完,便起身向后院跑去。
见得怜儿离去,周洋也是一阵不知所措,却见得惜儿将那本已经打开的纸包包好,塞回到周洋手里对他说道:“我们不夺他人所爱,你赶紧去吧。”
周洋见状,才觉有些羞愧,便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起身离去,看着周洋这潇洒少爷也有这般窘迫的时候,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看来,我们姐妹,要少一个了。”惜儿见状不由说道。
“可你们迟早也都要嫁人的呀。”秦忆霜闻言说道。
“可是,我们,我们不想离开姐姐呀。”忻儿此时也开口说道,神情不免也开始落寞起来,这一下,将本是欢声笑语的餐桌,弄得有些伤感。
王忱见状便也是明白秦忆霜的意思,她又哪里舍得这一些平日里犹如自己亲妹妹一般的人,但此时他又不好多说什么,便只得看向秦忆霜。
可能自从秦忆霜婚假以后,自己的心境也有所改变,虽然她确实一直真心把府中的下人都当作自己至亲之人,但是他们终究是要婚嫁的,那四个丫头不用多说,更何况还有几个男子,他们不能一辈子都为自己做事,自己也要为他们的人身做考虑,所以,当面对这个话题的时候,她也觉得,晚说不如早说,便开口道:“我自然也很舍不得你们,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不能因为这样,就舍弃了自己的后半生幸福。”
“我不要。”忻儿有些想要哭的感觉说道,她的语气变化,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几人的共鸣,她们也纷纷点头同意。
“哎。”只听秦忆霜叹了一口气后,牵起王忱的手说道,“我明白的,但是我比你们更明白的是,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更加重要,你们以后一定会懂的,更何况,让你们成婚又不是把你们发配边疆,随时都可以回来的不是吗?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啊。”
秦忆霜这么说来,那几个还不谙世事的少女自然还是无法完全听得明白,只不过由于秦忆霜的后半句话,让她们也重新明白,确实,只要留在庐州,便是时常来探望秦忆霜便也没有关系,可能,这便是无知少女的一种美好的瞎想吧。
但至少,本来都快要哭出来的她们也都纷纷止住了泪水,心情转而平复了下来,正在此时,便见得周洋手牵着怜儿回到了厅堂,由于大家的情绪都稍稍平复了,也只是让周洋觉得有些安静罢了,并未有什么异样,便对着众人说道:“王兄,嫂子,还有秦宅的诸位,我已经决定,在下个月择一良辰吉日,迎娶怜儿过门。”
听到周洋这话,众人先是一愣,但是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周洋自从与王忱熟识之后,便是三天两头就往秦宅跑,他性格直爽潇洒,而且秦宅这几个丫头也早没把他当做家财万贯的周公子、周少爷了,便是也成天嬉笑打闹到了一起,一来二去,周洋便与较为活泼开朗的怜儿情投意合,但是二人不说,众人也不会多言,毕竟这种事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还是十分羞涩的,只不过私下里她们才会偶尔开开周洋与怜儿的玩笑罢了,所以当众人愣了便可以后,便也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惜儿又开起了玩笑问周洋:“这么着急?那周公子的聘礼可不能少啊。”
“自然自然。”周洋闻言,便嘿嘿一笑道,“聘礼自不会少,而且此时我爹也同意了。”
“那你准备何时成婚?”秦忆霜当然还是比较关切自己这个好妹妹的婚事的,见她听周洋说到后,笑脸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站在周洋身后,秦忆霜便也知道,怜儿对于周洋也是当真的喜欢。
“就下个月吧。”周洋说道,“我早看过黄历,下月十五便是个好日子,又恰巧赶元宵,正好一起热闹一下。”
“周洋。”王忱闻言,便还是一脸平静地说道,因为他此人自小经历太多,便是有心欢闹却也不会表露太过夸张神情,“你可要好好对待怜儿啊。”
“放心吧。”周洋神情严肃地说道,“我已经决定,怜儿将是我的正室,而且只此一生,只娶怜儿一人。”
这话从这大豪绅的儿子口中说出,无疑分量是十分重的,凭周洋的身家,说不佳丽三千,但是要娶个四五个也不是多少问题,可是他现如今说得如此坚定,不由得也让秦忆霜与王忱倍感欣慰。
“那就这么定了吧。”秦忆霜闻言便也说道,“秦管家,帮着怜儿再订一套婚服,嫁妆准备好些,我要让我妹妹风风光光嫁出去。”
“是,是。”秦管家也是满脸堆笑着应允,都是一家人,已经无需再客套什么,纵使秦忆霜不这么交代,秦管家自然也会拿捏得当,做到滴水不漏。
“那我先回去了。”眼见一切事情都已交代,周洋便说道,“毕竟刚刚回来就来了这儿,还没回去给娘亲请安。”
“那你快去吧。”王忱闻言便说道。
只见周洋点了点头,又好似十分不舍地牵着怜儿的手说道:“我先回去了,你这几日不要太累了,我要你做我最美的新娘。”
“瞧你这甜蜜样儿,赶紧走吧,不然我怕你要住在这儿了。”情儿不时地打趣道。
周洋闻言也是面颊微红地松开了怜儿的手,十分礼貌地向众人抱拳道:“那么我就先就此别过了。”
与众人告别后,周洋便离开了秦宅,不日,周大老板的公子周洋要成婚的消息便散部了整个庐州城,周洋家的势力虽说在庐州不算很大,但是生意遍及整个大宋,甚至还与大辽、西夏、大理等周边国家都有生意往来,钱财其实比卓家更厚,自然也能宴请到更多的宾客。
转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那一日正是正月十五,路本就是张灯结彩,十分美丽,周宅由于要娶亲,全宅下装点得更是富丽堂皇,俨然只有京城的皇宫才能将它比下去了。
秦宅这日也没有多少空闲,就像秦忆霜所说的那样,这一日,秦宅的装点并不亚于这秦大小姐出嫁的那一天,反而在秦忆霜的要求下,把全宅子下装点得比自己成婚之时更加喜庆。
怜儿一大早便起床,在秦忆霜与那三个丫头的簇拥之下,将她梳洗打扮一番,其实秦宅这四个女子当真各个都生得国色天香,只是她们平日打扮相对朴素,较之能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秦宅的秦忆霜来说又些许少了一些气质罢了,如今这一打扮,便将怜儿的美貌原原本本地呈现了出来。
这一日秦宅下都是满脸笑意,相较于秦忆霜出嫁那天,显得更加像是宅中大小姐要出阁一般,只不过相较于大家的神情,怜儿今日却好似没有以前那般的活泼,她虽然也在笑,但是笑得似乎又是有些僵硬,好似有什么心事一般。
秦忆霜毕竟是过来之人,见得自始至终怜儿都是这般神情,不由微微一笑道:“不要担心,纵使你离开,我们依然还是可以见面的。”
而此时怜儿闻言,却是欲言又止,只见她看了一眼秦忆霜,好似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又勉强笑了一笑,对着秦忆霜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