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都,神武军校尉李冼命人将迎风怒展的皇旗摘下,倘若一直挂着这面旗只怕每路过一个郡,那里的官员都要跪迎十里。如今,他身穿甲胄,有重任在身,只要亮出自己腰牌,过城即可,岂能浪费在那些世故的地方官员身上。
一路上,明日不时跟这位李校尉交流几句,他发现自一开始这位将军便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也许在他眼中根本看不上自己这个年方十五的小镖师。不过,明日心中也不在意,只是望着眼前空旷之景,冷风肆虐,脑海中顿时浮现同关宁赴西秦行镖之景。
“也不知道关大叔现在忙什么,也不来通天镖局瞧我一眼,我也好把那本刀诀送与他!”明日心中想着,目光不经意间向南风看了一眼,险些摔下马去。
这个素日沉默寡言的妖族少年竟然在马上看书,你没有看错,南风确实在看书,而且神情极为认真,手中捧着的正是明日赠与他的《天绝六式》。在南风背后,近一人之高的黑色大剑压在马上,明日立时有些心疼这匹骏马。
“欸,”明日轻声喊了他一声,说道:“你这翻来覆去就这六招,有必要这么刻苦?倒显得我多么懒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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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看了明日一眼,并未回应,仍是聚精会神的参悟手中的剑诀,有时候看到动情之处,或抿嘴微笑,或以手作剑,依此练习。明日觉得有些索然,也想取出剑诀研习一会,然而自己那本《无上剑道》实在堪比天书,如果看着看着脑袋一昏,从马上摔下去,那可就惨了,为人耻笑事小,被身后的马踩上几脚可就麻烦了。
想了想,明日还是决定放弃,但左右两人,一个沉默少语,一个专注剑诀,气氛多少有些尴尬。无奈之下,明日只好寄情山水,以往他行镖均是往北,如今第一次南下,心中竟然还有些兴奋。
极目远眺,只见山天一色,碧空万里。本是初冬之节,官道两旁有的树叶尚未落尽,风拂过,卷下两片枯叶,飘飘洒洒,落在地上,被沉重的车辙碾为粉碎。
南疏郡离京都千里,以神武军的行军速度,只需七日便可到达,如果奔袭的话还会更快。不过,押运皇纲,陛下并未指定时日,也不急于一时,是以明日只是让队伍正常行进,这一点李冼也没有任何异议,他只负责皇纲的安危,其余一概不予过问。
黄昏,日已西斜,明日大手轻挥,示意队伍停下,在此扎营。离京第一日就要露宿荒野,并非明日他们运气不好,离此三十里便有一座小城,若奔袭而去还可以美美睡一觉。不过,他们人数众多,如此一来定会扰民,因此,无论是李冼还是明日,宁可在山野之中露宿一晚。
下马之后,明日便开始四周查探地形,这是他行镖以来的习惯,顺便也可以捡些干柴回来煮饭。而李冼则是命令五百神武军原地休息,只允许火头军可以活动,为大家砌灶做饭,另外,又命令两名士卒在队伍外围放哨。
日落西山,明日和南风坐在自己的小铁锅前,分食晚餐。明日耐心为南风讲解行镖中的规矩,诸如遇到马贼如何交涉,如何护镖,怎么做饭,怎么选择宿营之地等等,而南风也极为好学,特别是在明日经历了京都富商陷害案之后。
入夜,繁星点点,寒风呼啸,明日和南风钻进了事先明桃桃为他们准备好的羊褥子,顿时感到温暖了许多。然而,明日入睡时,却发现夜幕之下,不远处那一道道微弱的银光。他知道,那是五百神武军身上的甲胄反射出的光芒,而校尉李冼,依然坐在篝火旁,不动如山。
将不下令,兵不卸甲。
冷风呼啸,明日心中为之一震,望着夜色下的神武军,久久不能入眠。
在此同时,极北之地大雪山,一位身穿黑色貂裘的少年静立一座白雪覆盖的断崖边,凝望着黑暗的苍穹。俊秀的脸庞,有两颗经炯炯有神甚至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眼眸,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就是幽月皇朝二皇子,洛寒。
当日,无妄之境一战,幽月圣君龙颜大悦,虽然跑掉了妖族公主和一个妖族少年,但这不足以改变妖族被灭的事实,而这一战的首功,便是落在了他这位二皇子身上。十二星君以及青龙圣使均受了封赏,但是,洛寒殿下仿佛并不开心,只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自然是明日。
同为十五岁,洛寒殿下明显从明日的眼中感受到一股凛然之气,那种遇事不乱,泰然自若的心性。自那时起,他回宫之后便隐隐有些后悔,觉得当时无论如何也要将明日杀死才是,此人日后必然成为幽月皇朝进攻周王朝的大敌。
这时,蓦地身后有脚步声,踩着厚厚白雪,走了上来,洛寒殿下没有回头,却已知道是谁。
“天色已晚,皇弟为何还没有睡,却独自在此赏雪?”说话者身穿一件白裘,仿佛与周遭的雪景融为一体,狐裘之间,是一张同样俊秀的脸,正是幽月皇朝大皇子,洛玄。
“皇兄不也没有休息么?”洛寒殿下回身向大皇子行礼。
洛玄殿下淡淡一笑,说道:“我素来没有早睡的习惯,倒是皇弟自冰火城归来有些反常啊!”
闻言,洛寒殿下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异芒,不动声色笑道:“我不懂修行,不能像皇兄一样为父皇分忧,实在惭愧!此次奉父皇之命讨伐冰火城,损失三千黑甲军不说,十二星君也身受重伤,青龙圣使也被薛清止震伤经脉,这些都是皇弟之错。到头来,还跑了两个妖族余孽,倘若此次是皇兄领兵征讨,必然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皇子洛玄听了,俊逸的脸上立时浮现一丝傲然之色,淡淡道:“皇弟不必如此,你本性厌恶争斗,不比为兄自幼修行,研习幽月皇朝功法。此次能够灭掉冰火城,父皇已经大为欣喜,皇弟又何必在此自责。”
洛寒殿下微微躬身,“多谢皇兄开解!”
洛玄殿下笑着点头,“如今冰火城已灭,父皇也无需担心妖族对我幽月皇朝的威胁,大可以放心进攻周王朝,一雪当年之耻。”
寒风狂舞,一股刺骨的凉意随即笼罩了他兄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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