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镖局,百里淳心站在庭院之中,看到明日安然归来,一颗心总算也放了下来。二人四目相对,报以微笑,有些话是不必说出口的。
几位师兄见到明日,纷纷上前祝贺明日成功出狱,只是唯独没有五师兄陈记,不用想,他现在肯定在房间中置身书的海洋,尽情遨游。
大厅之上,医圣对此却视而不见,仿佛从来也没有担心过,只顾着低头品茶。得知他游历天下归来,仁宗陛下特意命人赏赐了一罐极好的贡茶,让他一颗童心大为高兴。
听了明桃桃路上所述,明日得以安然无事,全赖医圣一番布局引出凶手,当下整顿衣冠走到医圣身前,俯身跪下,认真道:“老师。”
医圣看了明日一眼,淡淡一笑,说道:“回来了?”
“是,多谢老师!”
“哈哈,”医圣大笑一声,蓦地将手中那盏茶递了过来,“去,给老师续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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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等明日起身,乖巧可爱的明桃桃早就接了过来,为医圣重新续上,娇声道:“老师,你太厉害了,什么都被你猜中了!”
医圣蓦地将雪白的胡子吹起,不无得意的对明桃桃说道:“那可不,我吃过的米比你们走过的盐都咸。”
“哈哈……”
闻言,厅上所有人无不放声大笑。不管怎样,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晚上,明日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如此一来,通天镖局非但没有被整垮,反而在京都打出了名气。慕容紫霜,以及京都六院那些与明日有所往来的学生也都纷纷闻讯前来,在通天镖局好生庆贺了一番。
准确的来说,长期在学院里受那些规矩的约束,每天修习枯燥的功法,实在无趣的紧,来通天镖局则无需顾虑太多,许多学生都是借这个幌子来放松、放肆、放荡一下。
从这些学生口中得知,他们从入学就已经开始准备三年后的神武门演武一事。看到这些朋友如此努力,明日考虑到自己修行障,那颗不安分的小心脏又开始激荡起来。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明日提着两坛上好的竹叶青,溜进了医圣的房间。
“老师,您还没休息?”
看到这个最小的徒弟嬉皮笑脸的尊容,医圣早已猜到他定是有事相求,当即白了他一眼,“无故献殷勤,又遇到什么事了?”
明日笑着将那两坛竹叶青放在桌子上,说道:“老师真乃神人也,一眼就猜出我有事找您。”
医圣哼了一声,“屁话,你满脑子写着有事俩字,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明日嘿嘿笑了两声,往前凑了凑,说道:“老师,徒弟还真是有一件事。”
“有屁快放!”
明日道:“你看,咱们明堂自大师兄至六师兄,每个人都有精研的一门学问,可谓术业有专攻,我也入门这么久了,老师是不是也传我一些手段?总不能这样当一辈子镖师,怎么说我也是您最小的弟子,没有一技之长,传出去没地丢了您老人家的脸不是?”
听明日说的如此诚恳,医圣沉默片刻,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老夫毕生所学全在医道,医理、药理、针石、骨骼经脉等等,你想学哪一门?”
迎着医圣温和的目光,明日认真道:“你说的这些几位师兄都已精通,我资质有限,料想也无法超越师兄们,而且,我也不喜欢这些。”
医圣闻言一怔,忽而笑道:“可是老师只懂医道,你不学这些学什么?”
沉默片刻,明日抬起了头,坚定说道:“我想学修行。”
医圣双眉微皱,眼中那道温和之意渐渐敛去,沧桑的脸上似有不悦之色,淡淡说道:“我不懂修行。”
听了,明日缓缓在医圣身前跪了下来,平静道:“老师,我从小就向往修行,喜欢修行那种超然之感,奈何我天生丹田无法凝聚真元,明明百窍皆通,偏偏遇到修行障。弟子并非是要与人一争长短,也不是介意其他人鄙夷的目光,而是单纯的想要继续修行,就像五师兄并不是要成为天下最渊博的大儒,他喜欢读书只是单纯的一种情怀而已。”
医圣看了跪在地上的最小的弟子一眼,脸上颇有不耐之意,转了个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只听明日继续道:“老师,我之所以要上京都考取学院,为的就是解决我的修行障。然而,我境界十余年一直停留在感知境,不足以达到学院录取之资格,被拒之门外。是大师兄垂怜于我,代老师收我入门,几位师兄均知我的修行障,却无能为力,大师兄说天下若有一人能够治好我的修行障,只能是老师……”
“滚出去!”
未等明日说完,却听医圣沉声打断了他。
明日伏拜于地,诚恳道:“求老师成全!”
“滚出去!”
医圣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几分。
从开始见到老师,明日从未见这个似童心未泯的医圣动过真怒,一直都是老不正经的样子。如今,从医圣的声音中,明日清楚的感觉到,老师真的动怒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却也不肯放弃。
“求老师成全!”
医圣霍然睁开双眼,站了起来,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子,缓缓说道:“从现在起,你不在是明堂的人,更不是我的徒弟。”说完,转身负手而立,不再看他。
轰然雷霆,在明日耳边炸响,仿佛天地也剧烈颤动起来,只见他身子微晃,险些倒下。过了许久,明日方才镇定下来,虽然与几位师兄相处不足半年,与医圣也只是相处数日,可从明日内心深处,便是将他们放在了和父母妹妹相同的位置,那份师徒、师兄弟间的羁绊早已不可割舍。
师徒之义,又怎么说断便断?
良久,明日不再多言,缓缓起身,在医圣高大的身影下,深深行了一礼。而后,明日走了出来,轻轻关上了房门。左手并列的房间中,几位师兄尚未入眠,屋内烛光仍然亮着,窗子上剪出师兄们的影子,徐徐摇动。
薄雾如纱,淡如云烟。远处,漆黑的夜幕,几许繁星点点,夜风微凉,吹动了明日的衣角。
秋风萧瑟一叶落,是什么,触动了那颗孤独而苦涩的心?
明日,就这般站在寂静的夜色中,惆怅良久,转身,在老师房间外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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