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素禾的求见,憷洵有些意外。当然也有些意外收获。
他居然不知道,小柒还有一只萌宠。而且按素禾的说法,她和这萌宠感情素来很好,只可惜被底下的一个管事收了去,很难见到。
这对于憷洵来说并非难事。那次被母后为难过之后,小柒已经很难见到笑容,他其实是自责的,好在素禾的这一番提醒很是及时。
“苏姑娘这消息来得很及时。”憷洵心里很高兴,立刻封赏:“我让郑公公带你去领赏,银两衣服首饰,你都可以挑。”
素禾跪的端庄温婉,话也说的格外可人:“能替皇上分忧,又能让小柒高兴,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赏赐。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憷洵点头表示欣赏:“也是,毕竟你们姐妹相称,自然感情深厚。”
他想起来一个东西。当时冲进小柒房间里,她床上空无一人倒是一个铁匣子很显眼。事后,火灭了铁匣子便被他留了下来。
是封信。一来告别,二来恳请对素禾多加照顾,日后若有过错定要饶她一命。
憷洵早知道这火来得蹊跷,只是小柒已然在他心底有了位置,他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即便圈在宫中是只不快乐的雀鸟,也至少在自己身边。
他生平第一次,想要自私一点。
素禾也是,生平第一次她有了野心。憷洵只知道小柒疼爱小团子,却并不知道她有个习惯,陪小团子玩耍时她向来是不戴面纱的。因为小团子调皮,总将她面纱抓破,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戴了。
小柒见到小团子的时候,是晚上了。
房管事没来,小团子孤孤单单的被捉进一只金色的笼子里,眼神里满是惊恐。
“天呐!谁把你抓到这里来了!”小柒见到小团子,满脸心疼简直想抽那人一掌。她的小团子有灵性的,生来爱动,这样囚禁它,它该多害怕。
轻轻将门锁打开,小团子纵身一跃扑倒小柒怀里,发出呜呜的叫唤声。
“乖~不怕不怕哈!娘亲在呢!”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自那次大火之后她就新搬了一个地方。清静简单,没有侍女,倒是有个很大的房间专门用来装药材。这是太后特批的,准许她独立成院,专心致志的调养皇上身体。当然也下了死命令,三月之后皇上咳嗽心悸的毛病不好,就要她的脑袋。
宫内红粉事多过于嘈杂,这里正和她的意思。只是她讨厌太后和那些嫔妃的眼神,动不动就要人脑袋,好像别人的脑袋就是比自己的好玩些似的。
“哎,团子,你都瘦了!”摸摸它的肚子,也不像先前浑圆。
毛色也大不如以前,不知道房管事是怎么养的,好好的灵物都快被养成呆子了。
小柒心疼的抱着团子,将面纱取下,搁在一旁。
“来,娘亲陪你玩哈!”
窗外风声呼呼作响,小柒起身准备关窗,却不想被人撞的几乎四脚朝天。落地瞬间,腰间一股力量接住了她。
“傻瓜,关了窗我该怎么进来?”檀双堵住她差点惊叫的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你……你怎么来了?”小柒又惊又喜,喉咙里含混不清,几乎流下眼泪。
“想看看你好不好。”檀双温柔的将她抱起,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她们打了你?疼不疼?”
小柒嘴巴一瘪,委屈浮上心头:“好疼好疼。尤其那个陈嬷嬷,指甲都扣我肉里头了,还不准我叫。”
檀双胸口钝痛,难以想象这几天她怎么过来的。公主外出祈福,要十来天。找不到机会来此处见她,檀双实在忍不住这才亲自来了。
“古染在外头守着,有人来我就要走。”檀双抵住她的额头,另一只手腾出空将小团子搂在身边。
房管事今天来找他,说前几天小团子被皇上派人带走,也不见还回来。他一听就知道是素禾在中间多嘴,不然憷洵哪里知道小团子的存在?
“你要小心那个素禾。”檀双一脸担忧:“我总觉得,她对你并非表面那么和善。”
“不会的。”小柒打的一手好包票:“我们义结金兰,她对我很好。你看,还给我去寺里祈福求了两串手链,一人一串。”
“万事小心为妙。”檀双说着,手往她脖子处探去。
脸色转瞬冷到炸:“她们勒你脖子?”这是想要她的命!
“没……”小柒低下头:“怪我,有机会走,却没走成。”
手上力道渐渐深沉:“我带你走。现在,立刻。”他不能让她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怕自己后悔。
小柒反握住,一脸纯净天真:“放心,小洵子待我如恩人,我不会有事的。你此时带我走了又如何,也出不了宫门,还会引起太后怀疑。我才不让你冒险。”
再者,他有他的千秋大业家务恩怨要解,她不想拖后腿。
檀双不再坚持,从身上摸出一罐药:“这是你师父特制的,抹着不疼好的也快。来,我给你敷上。”
想到师父,小柒立刻老实了,乖乖将灼颜石取下露出脖颈。
随着灼颜石的离开,她脸上疤痕立消面容大变。檀双即便知道真相也见过她不戴面纱的样子,此刻仍然有些呆愣。
她……真美。
敷着药,檀双眼睛却离不开她的脸,楠楠开口:“小柒,要不要告诉全天下你是我的人,这样后宫那些蝇蚁臭虫才不会盯上你。”
小柒哑然失笑:“就我这张脸,还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你还怕别人抢我不成?”
有一瞬间,檀双几乎想要将事实告诉她。
你才不是野丫头,你是当年朝野赫赫威名的林大学士之独女!你也不是什么丑女,本是倾国之姿只可惜你尚且襁褓之中父亲却被道魍陷害!不然你也不会命格异数承载灵珠之力,更不会牺牲容貌以为压制灵力外泄!
但是,他终究未开口。这样的事实,她恐怕接受不了。
“咕咕咕咕……”
窗外传来古染的声音,檀双迅速反应过来,有人来了。
“别怕,我还会再来看你。”
额头一凉,小柒闭着眼感受到了他唇的温度。心里很安定,在这宫里能有个相思相知的人,真的太幸运。
“皇上驾到~”郑公公的声音。
小柒皱皱眉头,她最讨厌这个人。当初揩油檀双那事她还记在心里头,在宫里也不安生,虽然檀双不说,她也能猜得到。
“小柒。”憷洵阔步而来,一向儒弱的身体此刻居然多了分决然的气度。
面纱重新戴上,小柒行了礼问道:“这么晚了,皇上有事找我?”
“朕是来看看你和小团子怎么样?好久不见,你该很想它。”憷洵注意到一旁生龙活虎的小猴子,看来他们玩的不错。
小柒恍然大悟,有些感激:“谢谢你。原来是你把它弄过来的,我说呢谁这么大能耐。”
憷洵摇摇头,无奈道:“还敢打趣朕。你该早些告诉朕,不然它也不会离开你这么久。”
才搬来一只猴子就引得她对自己一片盛赞,日后他会为她做更多事,旁人眼中一无是处的自己,至少可以在她眼里成为一个有能耐的人。这就够了。
郑公公轻咳两声,虽说道魍是他的主子,不过自己伺候的毕竟是一国之君,必要的时候也是要谄媚谄媚的。念及此,忍不住给自己抢功劳:
“皇上,这畜生野性大,奴才特地提前磨了磨它的性子,想必此刻温顺多了,断然不会伤到皇上和小柒姑娘。”
小柒一听,肺都要气炸了。我去,我说我家团子被房管事喂的膘肥体壮的怎么一来成这幅样子了?原来是这人渣搞的鬼。
“郑公公!我说我家团子怎么刚才脾气那么大差点将我咬伤,居然是你私底下给训练了!明知道圣上要来看看,你这么做是不是故意想让团子也把皇上咬一口?!”
功劳没抢到,被猛地呛了这么一大串罪过,郑公公气的眼冒金星:“你……你血口喷人!”
憷洵斜眼看他一眼,并无替他做主的意思,只淡淡开口:“郑公公还是去门外候着吧!”
屋子里面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小柒瞄一眼外头那个气呼呼的人说:“这个人真令人讨厌,我不喜欢他。”
憷洵挑挑眉:“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过,我也不喜欢他。这个人阴险狡诈锱铢必较,今天你让他下不了台面,恐怕他日后会为难你。”
小柒努努嘴,戳着他的胸口说:“这不是还有你吗?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让一个郑公公在宫里为虎作怅。”
憷洵点头称赞道:“能说出这话,看得出你很有眼光。”
小团子适时地跳到两人中间,圆溜溜的大眼睛煞是可爱,抓耳挠腮的样子仿佛在说:今天的主角不是我吗?你们两个聊什么天呢!
憷洵抚摸着它,眼神却没有离开小柒:“你的伤怎么样?好多了吧?”
小柒摇摇头:“没事。看我早就活蹦乱跳了。”
手下意识地抚过脖颈,咿?灼颜石呢?她记得自己好像搁在手边呀!难道是檀双走的匆忙,一不小心将它带走了?
这一个走神,便没有来得及提防小团子的动作。只见它一个水中捞月,便自然而然地将小柒的面纱撩了出来。
憷洵原本想开句玩笑,毕竟难得看见她真面容。但是直到面纱飘落,他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自诩见过天下众多形形色色的美人,却从没有一个人美得这般倾国倾城。美目流盼,秀雅绝俗,绛唇微微上扬,周身一股轻灵气质断然有别于平日见到的宫廷女子。
他被惊艳到了。本就不是什么四大皆空之人,这一眼,足以让他沉沦。
“小柒,你好美。”
原来素纱之内居然藏着这样一幅绝美容颜,好在他知道的并不太晚,现在她仍然可以属于他。
“哈?”小柒哑然失笑,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呀,居然还有人说她美。
“真是美人而不自知。”憷洵眼神痴迷,楠楠开口:“你有着这般惊为天人的容貌,难道从来没有人夸过你?”
听他的语气该是认真的。小柒内心忽然感到惶恐,好像自己顶着的这张脸并不属于自己。
“你,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铜镜留在房内,小柒很快找到。上面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擦去灰尘,镜子里面的那张脸逐渐清晰起来。
是个美人,却是个陌生的美人。
这张脸她不认识,她认识的那张脸去哪里了?
往事种种,清晰无比的浮现在心头。小柒想,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师父不让自己照镜子,还有初次与檀双相见,他问过自己“你家小姐呢?”
原来一切只有自己不知情。可笑!对了,灼颜石。
回想起来,几次露出真面容都是在灼颜石没带在身上的时候。一定是这个石头的原因,可是这石头是师父给的……
难道师父一直都知道……原因呢!原因是什么?
眉头紧锁,与小团子相见的喜悦转瞬即逝。憷洵还等在屋外,小柒不动声色的出来,伸出手看不出喜怒:“面纱给我。”
憷洵略感讶异:“为什么要遮起来?就这样不好吗?”
毕竟宫里的那些嫔妃,还整日在他眼前口出狂言。说什么小柒整日戴着面纱就是因为面貌丑陋,不能见人之类的。而他,差点就相信了。此时此刻,他简直想直接拉着小柒出现在后宫那些贱人们面前,让她们自惭形秽,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小柒表情微妙,自己将面纱戴起来,下了逐客令:“我累了,想休息了。”
送走了憷洵,小柒终于褪下心防跌坐地上。小团子躺倒在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一骨碌就睡着了。
苦笑蔓延嘴角:“小团子,怎么办?娘亲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唯一需要等的,是檀双。他欠自己一个解释。
等的同样焦虑的,还有素禾。
昨天她分明见到皇上去了小柒那里,小团子也在,按理说,肯定也早已见到小柒的丑陋面容。怎么几天过去了?皇上居然比以前跑的更勤了,没有丝毫怠慢?
她想不明白。难道皇上连一个毁容的女子都爱?男人,不都是应该喜欢她这样温婉可人相貌娇美的女子吗?
而小柒,也令她看不懂。
当初拉着她进宫,她偏不。好不容易进宫了吧,却是为了那个檀双。若是以前还可以理解,毕竟容貌无双才华横溢家世显赫,别说她了,一般的大家闺秀也都想着法儿接近他呢。
但是现在呢不一样了,再怎么说也变成一个半残疾的人了,莫府树大根深家底还在,但是毕竟也是没落了。她还这么一根筋的喜欢他是为了什么呢?
依她看,那莫公子对小柒也不过如此,进宫这么久除了小柒眼巴巴的去送了几次饭,也没见那莫公子主动来找小柒。更何况皇上现在对小柒青眼有加,他们相见更是难上加难。
只可惜自己不是小柒,没有替她选择的机会,不然谁傻啊?居然不理会皇上的情意,而对一个没落的公子哥感兴趣。
摇摇头,素禾暗自思忖,这就是他们口中的爱情吗?不求富贵,不求身份,不求地位,只要能够在一起就可以?
她隐约记得第一次见檀双的样子,那是她初次心动。只可惜,他始终对自己冷若冰霜,反而让小柒捷足先登。这次不一样,她要把握住机会最近皇上,让那些之前羞辱过自己的娘娘嫔妃宫女们看看自己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正想到这里,门外边有人通报:“苏姑娘,皇上宣见。”
素禾喜上心头,急急忙忙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前去面圣。然而欢欢喜喜去了,第一句话便泼了她一头冷水。
“你可知道小柒还有什么其他喜欢的东西?”
憷洵问来问去没有一句话离开的了小柒,素禾尽管心里头失落表现却很得体,一五一十的说了。
拿了赏银便只能离开,一旁的郑公公此刻起了心思,他在宫里待的久,人事世故都在一个眼神里头。素禾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他记在心上,依他看,这自然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主儿,凭着这丫头的野心和样貌,若想在宫中闯得一席之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她需要一个贵人。
郑公公笑嘻嘻的过去打了招呼:“苏姑娘,请留步。”
素禾认识他,都是道魍的根系旁枝,虽然她不过一颗小棋子用来监视檀双的动向,不像郑公公,已经混的风生水起独当一面了。
“苏姑娘不用这样看我,老奴今日找你来,是要给你一个机会。”
素禾颦眉看他:“我想郑公公是不是弄错了,我并不需要什么机会。”
“是吗?”郑公公笑的一脸奸诈:“难道连被皇上宠幸的机会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