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
木人曹脚步有些许虚浮，看样子是被上次鬼市的事情伤到了元气，到现在还没有好利索。
千手正端坐在棋盘前，思考着下一步的落子，听到木人曹的声音，便抬起头来示意木人曹坐下。
木人曹微微颔首，直接坐到了千手的面前，不过却没有坐到棋盘前与千手对弈的位置，而是坐到了棋盘侧面的蒲团上。
“身体恢复了些？”千手从棋盅里捏起一枚象牙白子，二指捏在手中把玩，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面前的棋局。
木人曹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从木人曹的眉宇之间不难看出，木人曹是带着心事来的。
千手捏着那枚晶莹剔透的白子沉思片刻，终于将白子落在了棋盘之上，念道：“提子。”木人曹循声往棋盘上看去，只见黑子和白子在棋盘之上对酌厮杀正酣，木人曹不禁“啧”了一声，似乎看出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怎么？”千手从另一边的棋盅里捏出一枚黑子，没有着急落子，而是看向木人曹，似乎对木人曹刚刚的声音有些许的期待，“看出了什么？”
木人曹眉头微皱，将棋盘之上黑子和白子的势均力敌情况反复推演了几遍，这才回答千手的问题：“心境不同，棋风自然不尽相同。”
棋盘上白子和黑子对酌厮杀，杀得难分难解，黑子和白子打法虽然不尽相同，但却都是那种无比激进的棋路，一时间棋盘之上二子陷入对峙，谁赢谁输尚不明朗。
依照木人曹对千手的了解，千手棋风稳固，对弈之时任凭对方如何逼迫绞杀，也自岿然不动，对手只会感觉无论怎么进攻都好似落在浩瀚大海之中，可是此时棋盘上的棋风却跟千手之前相差甚远。
千手听到木人曹的这一番话，不禁笑了出来，伸手将手中的那枚黑子重新放回棋盅里，说道：“木人曹，你终于也看得懂棋了。”
“略懂，略懂。”木人曹并不是谦虚，他确实是与千手相处的这一段时间才刚刚看懂棋道，与千手的那般高深莫测的棋道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木人曹在被调入道衍司之前，一直就是个木偶戏班的戏子，若不是阴差阳错成了道衍司的曹掌司，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跟棋道扯上关系。
千手放下面前的棋局，转身面向木人曹，开口问道：“你这次来，不会仅仅是看我下棋吧？”
木人曹点点头，他在千手面前完全不需要卖关子，千手实在是太了解他了，有些话甚至都不用说，千手就能做到了如指掌。
“昨天晚上，九灵元圣死了。”木人曹眉头微皱，一只手轻轻按在棋盘之上，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千手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九灵元圣是妖魔道三位尊圣之一，九灵元圣这一死，妖魔道定然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我们要不要”木人曹说着，比了一个斩首的手势，没有将话说透。
千手摆了摆手，眼波流转：“这件事情暂时不能操之过急，真相尚且不明，按兵不动才是明眼人之举。”
木人曹听到千手这一番话，误以为千手太过谨慎，于是便进一步解释道：“可是，九灵元圣的死和巨门星君有关，我们如此坐视不理，巨门恐怕很难展开下一步的行动，如果不先下手为强掌握主动，恐怕两年前的妖变会卷土重来。”
自从两年前那一场直逼太极宫的妖变被宫中高人平定之后，长安城中“妖变”两字上至天听，下至黎民百姓，无一不是谈之色变，而敢公开议论两年前这场妖变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道衍司的人了。
“是谁告诉你九灵元圣的死跟巨门有关？”千手眉眼微微抬起，眼神相当淡定，俨然是一副不为外人所动的世外高人姿态，“云琅楼的情报，是吗？”
木人曹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这情报有问题。”千手伸手轻轻拂了拂金丝勾边面罩上的落尘，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足以在道衍司内掀起轩然大波的话。
云琅楼是道衍司设置在大唐十五道的三百六十个情报机关之一，这些情报机关平日里隐藏在市井当中，将天下各地与妖物有关的情报直接交付于道衍司处理，这样做虽然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却增加了道衍司对大唐天下各处的辐射掌控。
而云琅楼就是道衍司设在淮南道的一处情报机关，云琅楼平日里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酒楼，可是一旦附近的州镇出现了妖变的情况，云琅楼会第一时间派出三羽快马，直接将情报递交给京中的道衍司。
如果千手说云琅楼的情报有问题，那么这里面牵扯到的细枝末节远比明面上看到的多，在几家利益纵横交错的朝廷之中恐怕掀起的风波影响的远远不止道衍司内部而已。
木人曹想到这里，不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一旦外面的情报机关出现了问题，那么影响的将是整个道衍司的所有运作。
“出什么事了？”木人曹表情有些紧张，压低了声音对千手询问道，似乎在得知了云琅楼出了问题之后，整个道衍司都不值得信任了一般。
千手缓缓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进去，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九灵元圣的事情：“九灵元圣的死，跟巨门星君没有关系。”
木人曹眼珠一转，他与千手何等默契，千手没有继续说下去，便一定是有他的用意，千手不想说的事情，无论是谁都别想从他口中抠出一个字，于是只好顺着千手的思路询问九灵元圣之死的来龙去脉：“到底什么情况？”
“巨门到九华镇的时候，只是动手降服了竹节山七狮，降服九灵元圣，另有其人。”千手说着，从一边拿过一个信筒，从里面将云琅楼的情报取了出来，放在木人曹面前。
木人曹两条眉毛几乎拧到一起去了，如果说不是独眼佛降服了九灵元圣，那是谁？
“难不成是玄奘？”木人曹试探着问道，可是却没曾想千手直接给否定掉了。
千手转过头看着面前的棋盘，一字一顿的说道：“九瓣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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