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坐在餐桌前, 一边听着电视中主持人絮絮叨叨，一边对自家老公念叨着儿子最近的功课有下降的趋势：“你说我们俩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了，怎么这儿子就没继承我们的聪明劲，成天学得磕磕巴巴不说, 看到书的架势就跟见了鬼了，半点兴趣都没有。”
胡先生充耳不闻, 只是嗯嗯地应着，眼睛盯着电视。
周睿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着, 夫妻两人对这种模式都习以为常。
早饭吃得心不在焉, 周睿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忽然听到主持人说起最新科技进展, 停下手认真起来。
胡先生揪着衣服穿, 随口问：“你上次不是说去招揽人小姑娘, 怎么样了？”
“没成。小姑娘心里头门清着呢。我们这地方, 还是太排资论辈了点。”
“……攻克癌症，目前已进入临床试验阶段, 预计一到两年内可投放市场。”主持人冷静的声音传出来, 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地顿了顿。
胡先生狐疑地问：“你们单位的项目？”
周睿有几分恍惚：“不知道，半点风声都没有。”不对, 她忽而想起一件事，并不是没有的。但是，就那个成立不过三个月的小组？
她迟疑地看着电视，主持人已经开始播报下一条新闻, 但是落在周睿耳中，已经变成了噪声。
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到单位的时候，同事们也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之前也没听说谁有成果了啊。”
“这都临床实验了，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也是厉害。”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个不会，这种事不敢放卫星的。”
……
看到周睿进来，有人也问一声：“周教授，你有没有听到过消息。”周睿摇摇头，问：“你们有什么消息？”
“也没有。大家都说不是自己项目组的。”
“也是，大家谁不知道谁的进度，还真没听说过。”
说着，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新成立的项目组，却又都迟疑起来：“不可能吧……这才几个月。要是进度那么快，简直不是研究，像是早有成果，只是验证一下。”
周睿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金教授喜悦的模样，旋即挥散开。
心头的疑云却依旧挥之不去，金教授身后，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有可能是她吗？
与其他人的激动或疑惑相比，金教授冷静许多。并不是他不激动，而是早就激动完了。
作为最早拿到东西，又第一时间见到实际效果的人，几天之前席卷全身的喜悦这个时候已经转化成了钦佩，以及为即将产生的许多受益者而感到喜悦。
作为一个老科研人员，金教授深知，某种程度上，科研工作其实就是在碰运气。有时候你中奖了，一下子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顺利走到目的地。有时候运气不佳，一种又一种的可能在实践中一一被否决，却一直都摸不到正确的道路，白白蹉跎了时间。
可就有这样的人，仿佛被幸运女神眷顾，一再直指目的地，中间没有任何弯路。
“丫头，”他对姚玉说，“你真的不考虑公布你的名字？这个从头到尾都是你的功劳。他们不过是验证者。”
姚玉摇了摇头：“不了，我有我的打算。教授您也不必觉得我失去了什么，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金教授：“好吧，这件事就听你的。不过，你知道的，民众那边可以瞒着，到上面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是，我明白。”姚玉带着笑意：“我也没准备真的就完全当做没发生过。毕竟也是我的心血。”
“那就好那就好，”金教授是真的为姚玉感到高兴，“科研工作者要淡泊名利，但是该是自己的，也要争取。”
“是。”
切断视讯之后，姚玉伸出手在虚空中拨动了一下。看不见的锁链哗啦啦响动，虚空随之震荡。
“果然如此。”她低声说，随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
“并不是枷锁变轻了，而是，我强大了。”歪了歪头，她对自己说，“而强大的理由……”
“在于改变。”
抗癌新药的出现并没有在大众中引起激动。这么些年来，种种新药层出不穷，个个都说自己有着神奇的功效，有着领先别的药品多少多少年的技术，可事实摆在众人面前，癌症患者依旧痛苦地告别人世，并没有多少人因此而受益。
现在，这种药的面世，也只是让少部分病急乱投医的患者激动了一刹那。
但是，对业内来说，却不亚于一场地震。
周睿看着项目组公布的实验记录与实验数据，整个人都处于茫然状态。
“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做到这么精准的杀伤癌细胞而不伤害正常细胞？这中间真的没有造假吗？”
“周教授！”有人生气了，“就算您是教授，也不能随便说我们造假！科研工作者的操守我们还是有的！再说了，这种事就算我们在实验室造假了，临床试验的时候，不就一下子暴露了，那有什么意义！”
周睿回神，连忙道歉，随后感叹地说：“我只是……难以相信。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国内外那么多人奋斗了那么多年的难题，就这么被解决了。实在是……”
她挥了挥手，似乎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对面的研究员立刻就灿烂地笑了起来：“您说得对。当初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看到数据了都觉得是在做梦。可是这就是事实，这种新药被做出来了，能完美解决绝大部分癌症问题。”他的脸上写满狂热：“我觉得这种药一定会名留史册的。”
周睿附和两声：“是啊，一定会名留史册的。”
抬眼看到后面金教授走过来的身影，她连忙站了起来：“金教授！”现在对着金教授，她的眼中就不仅仅是对那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的尊敬了，更增添了几分狂热。
她心头莫名地有几分后悔，当初如果金教授询问自己最近忙不忙的时候自己说不忙，可以去帮忙，现在这个成果，是不是也就有了自己几分？
金教授笑眯眯地与她打招呼，心情极为愉悦：“小周啊，你也在这里。小田，来去跟我一起走，领导要见一见项目组的大家。”
刚才还在与周睿说话的小田立刻就跳了起来，与周睿告辞，跟着金教授走了。
周睿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莫名地有几分寂寞。
晚上翻来覆去了很久都没有睡着，胡先生都不耐烦了：“你怎么了？翻过来翻过去的，跟烙饼似的。”
周睿干脆又翻了个身，面对着胡先生：“老胡，我有个想法。”
胡先生睡意朦胧，随口问：“什么？”
“我想去跟着金教授。”
胡先生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看着黑暗中周睿的轮廓，柔声问：“怎么了？被刺激到了？”
他伸手打开了床头灯，清楚地看到周睿脸上的寥落之意：“你也知道的，我现在的项目，两年没有进展了。再这样下去，我的项目组被边缘化是迟早的事。”
“那你就想去金教授那里？”胡先生问，“你就确定那边一定会好？”
“我有一种感觉……”周睿不知道怎么向老公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不会是最后。”
“你对金教授信任的底气是什么？”
周睿闷闷地将头埋进被子里：“说出来可能你不信，但是……我就是有这种感觉。金教授只是验证了一个想法，而不是提出这个想法的人。”
胡先生沉吟了许久，轻声问：“你觉得，金教授背后还有一个人？是谁？”
长久的沉默之后，周睿轻声说：“你记得那个小丫头姚玉吗？”
晚上没有睡好，胡先生早晨上班的时候却依旧精神奕奕。
他的工作有几分保密兴致，但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朝九晚五的公务员。与门口守门的大爷打过招呼，胡先生进门之后就见到了同事满脸惊疑不定。
他困惑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老胡你来了？跟我出去一趟，先去趟军区。”一个中年人行色匆匆地走出来，看到胡先生站在那里，立刻就吩咐着。
胡先生也顾不得询问同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了，连忙答应着跟了上去。
一路都沉默无语，胡先生先跟着去了趟军区，看着那边派了几个人出来，个个都是眼神晶亮身手灵活的样子。
随后车辆一路向着郊区而去，一路到了一个别墅区。
别墅区？
胡先生满心疑惑地下了车，看着大门打开，有人站在门口等着自己这一行人过来。
那是……
姚玉？
他惊疑不定地跟着领导往里面走，身后几个来自军区的精英周身散发出巨大的压力，让胡先生有些不安。
对面那个笑微微的女孩子确实是姚玉，他一点都没有看错。
随着越走越近，他终于确认了。
“胡先生？”姚玉有几分讶然地叫了一声，胡先生有些讪讪地上前打个招呼。领导疑惑的声线回头一转：“老胡你认识姚小姐？”
“之前，打过一次交道。”胡先生说，心里面却想，并不是什么良好的往来。
对姚玉的出现又狐疑了起来。
姚玉却混不在意，与领导相互认识了一下，就带着众人往地下室走。
“赵先生，东西在下面，您跟着过来吧。”
领导对着几个军区来的人招招手，却将胡先生留在了上面。
胡先生没办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瞪视着室内的装饰，心中如同猫抓一样想知道地下室到底有什么。
有什么，值得领导跑这一趟，还捎带上几个军区精英？
顺着楼梯一路向下，随后就是一扇门。赵松大有深意地看了姚玉一眼，问姚玉：“在里面？”
姚玉点了点头，手指在门上一按，原本一块黑的门板上就出现五个清晰的圆点，恰恰好将姚玉的五个手指头框在里面。片刻之后，一个柔和的女声说：“指纹确认无误。”
门自动向后弹开，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赵松跟着姚玉进去，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摆满了不知名的仪器，大部分都闪烁着光芒，不知道在运行什么。
正中间是一台流线型的银色仪器，看上去倒有几分科幻故事中生物舱的架势。
“离，打开投影。”
没有应答，空中无声地出现光幕，映照出一片草场。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面间或开出几朵小花。多看一会儿，就会看到草丛的摇动，里面有着不知名的动物。
这……
赵先生转向了姚玉：“这个是？”
姚玉：“给你们看的。在里面看到的会比这个更真实。”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全息。”
作者有话要说： 汪汪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