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产的前一天，母亲听到了公子小何举兵谋反的消息，一时心慌意乱，顿觉腹痛难忍，隔日便产下了我。因为母亲自离开王府后便每日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故而在产下我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太好。”
袁亮说着停了停道：“在我七岁那年，母亲便因病离开了，在走之前，她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我有一个救命恩人叫叶心，还有一个姐姐叫练云，除此之外，她让我去找舅舅姜尚。”
“找姜尚？他收留你了？”九歌忍不住开口道。
“收了。”袁亮淡漠的眼神并无一丝情感：“当时公子小何已被正法，而我舅舅也已官至丞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加之我母亲的一封言辞恳切的家书，他可能良心发现，便收下了我。”
“所以之后，你便住在了丞相府？”
“算是吧，跟在丞相的儿子姜石后面当个书童，或者说是，下人。”袁亮的语调很是平和，听不出半点情绪。
九歌看着他，“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过吧？”
“有吃有喝，比之在乡下，温饱问题解决了。”袁亮说着轻笑一声：“不过是多挨几顿打，多领几个白眼罢了，习惯也就好了。”
习惯？九歌看着袁亮，不知为何，这样的他宛若变了一个人，失去了锋芒和棱角，似乎贴近常人了些。
“怎么？”袁亮看一眼九歌：“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没有，是觉得丞相太可恶。”
“丞相可恶？”袁亮幽幽一笑：“比之我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他已经算是善人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与他为敌的。”
“他是善人？”九歌顿时嗤之以鼻：“他若是善人，那天底下就没恶人了，当然，你那个爹除外。”
袁亮不置可否，只是自顾自道：“后来，我与姜石同时被送入军中，因着丞相的缘故，姜石在军中可谓众星捧月，所以一些新兵便成了他打发时间的对象，如此一来，我的日子便好过多了。”袁亮说着看一眼九歌：“于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开始打探叶氏的消息。”
“那有收获吗？”九歌看向袁亮：“我听说当年叶氏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满门皆无。”
“练云。”袁亮淡淡道：“叶心的女儿，也是叶氏唯一的幸存者。”
“公主？”九歌愣住：“你找过她？”
“没错。”袁亮语气似有些沉重：“她住在别宫，人前的她总是欢声笑语，无忧无虑，可是在人后，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池边发呆，那种落寞和无助，只有内心历经挣扎的人才会有。”
“那她知道你的存在吗？”
“不知道。”袁亮摇头：“她出生没多久，她的母亲叶心便去了，与此同时，叶老夫人也去了，她被抱入了宫中，后来便一直被养在王太后身边。”
“那你去找她，王太后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袁亮淡淡道：“我和练云说了我的身世，告诉她我只能偷偷来看她，从那以后，她便每日爬上宫中最高的假山，越过宫墙看看我是否来了。”
九歌没有说话，此时的她能想象出当时的那幅画面，宫墙外的期待，虽然艰难但却幸福。
“我给她讲我的母亲，她的母亲，叶氏的荣耀，以及那个不值一提的父亲。”袁亮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
“她很喜欢听我跟她讲这些，她与我不同，我的生命里，好歹母亲陪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七年，可在她的生命里，除了规矩还是规矩，王太后的高高在上，宫女太监的阳奉阴违，使得她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审时度势，看人脸色，甚至落井下石。”
最是无情帝王家，公子如此，公主亦如此，小小年纪便要承受上辈们留下的矛盾，这种看似光鲜亮丽的生活，却比寻常人家要艰辛百倍，九歌不觉看向袁亮：“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冒险去杰人谷寻她父亲？”
“杰人谷？”袁亮突然皱眉看向九歌：“你说她去了杰人谷？”
九歌愣了愣，原来他不知道，看来这两兄妹也并非无话不说，于是轻咳一声道：“我是听她说过，至于去没去成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她找了你是不是？”袁亮显然没有被九歌绕过去，直接问道：“你帮她了？”
“我不是帮她。”九歌忙撇清：“我那是被逼无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妹妹和你一样，心里面满是精打细算，她以帮我澄清实事为条件，把我的御医朋友借去了。”
“御医？”袁亮疑惑道：“借御医干嘛？”
“因为这个御医知晓如何解瘴气之毒，而且，他知道入谷的捷径。”九歌说着看一眼袁亮：“至于公主怎么用他我就不知道了。”
“真是胡闹。”袁亮不觉拍了下桌子，九歌忙识趣地退开一步，但很快他便平静了下来，转而看向九歌：
“说到练云，她也和我提到了你。”
“我？”九歌不由地愣住，心想她好好的跟袁亮提自己干嘛？脑海里似有什么闪过，九歌突然心中一怔，转而一脸质疑地看向袁亮：“该不会我被突然调至江城驻军是她的主意吧？”
袁亮的眸子闪过一丝亮色：“果然聪明，没错，她将你调至这里，并委托我好好照顾你。”
“委托你照顾我。”九歌一脸的不相信，心想我与那练云的交情不过一场交易而已，哪里轮到相互照顾的情分，转而似笑非笑地看向袁亮：“我看你们是狼狈为奸，合起伙来利用我吧。”
袁亮闻言也不作辩解，只是淡淡道：“你若是这么想也可以。所谓利益互换，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九歌瞬间失笑：“我觉得我好像并没有什么需要跟你们索取的。”
“是吗？”袁亮看一眼九歌：“我想如果有我罩着，你在军营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
“没你我一样能过活。”九歌瞬间不屑道，“军中那么多人，难道还都能昧着良心做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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