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过安桥》 10.第10章

    之后的日子里，杨溪和蔺安乔的相处仍然是相安无事。

    在学校，两人仍然是用脑电波交流冷冷淡淡地坐在教室两角的学霸。只是，脱离了熟人的视线，蔺安乔会在国庆假期杨溪不用打工的时候约杨溪一块去公园散步，末了还不忘请杨溪吃饭。

    杨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在这么艰难的日子里可以有一份美食安慰她的胃。即使她在深秋依旧穿着穿了好几年的朴素而轻薄的衬衫，她也会觉得生活比过去要强很多。而且，在一次谈话中蔺安乔无意知道了杨溪和奶奶生活的事情，每次点餐还不忘多点一份让杨溪给她奶奶带回去。

    当杨溪把热乎乎的饭菜交到奶奶手里时，奶奶总是挤挤眼睛看了看，满脸笑容地推脱道让杨溪去吃。每当这个时候，杨溪就会冲奶奶笑着，拍着饱饱的肚子说她早就吃过了。奶奶在上上下下打量了杨溪好几遍后，才敢迟疑地接过餐盒。在看到餐盒里营养全面的花花绿绿的食物后，奶奶的表情便会是掩盖不住的喜悦与幸福。

    当看到这位白发苍苍打拼了一辈子的老人用粗糙的手捧着饭碗的时候，杨溪总会觉得鼻子一酸。奶奶有时候会一边吃着吃着一边大声说享福了，这又让杨溪同时感到欣慰。

    杨溪不知道对这种生活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心酸。

    杨溪在空闲的时候总会想，等自己长大了，有钱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奶奶，所以无比希望奶奶能够再活二十年；但现在的日子太苦了，奶奶在这里活受罪，杨溪有时候也希望奶奶现在快快死去，赶紧到天堂去享福。

    人的思想是如此地充满矛盾。或许，是因为贫穷的矛盾，所以思想才如此矛盾。

    即使知道蔺安乔家是非一般的有钱，杨溪也都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她一张一张地数着攒起的钞票，想要请蔺安乔吃一次，但被蔺安乔回绝了。

    “你把钱留着吧，就当我让你陪我的报酬吧。”蔺安乔一边喝着西餐厅的奶油蘑菇汤一边闭眼说道。

    “可是”

    “别再提这事儿了，现在咱各司其职挺好的。”蔺安乔放下勺子，眼睛微微眯起，但仍带着笑意。

    “这些钱都是你父母的。”杨溪脸上仍是冷冰冰的，不过对于已经习惯了的蔺安乔来讲没什么冷场作用。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恐怕都会脸红或者岔开话题，但蔺安乔丝毫没有什么羞愧之感，反而斩钉截铁理直气壮。

    “这些钱是我的，我用得很放心。”

    “零花钱吗？那也是父母的啊。”杨溪皱起了眉头。

    蔺安乔苦笑了一声：“不是啊，这些是我自己的钱。”蔺安乔强调了自己二字。

    “你也打工？”

    蔺安乔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让杨溪觉得这一系列动作都十分不自然。

    “吃饱了吗？还要点什么吗？”蔺安乔与杨溪静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不用了，谢谢。我去上个洗手间。”杨溪轻轻摆摆手。

    “出门右拐，我去结账。”蔺安乔笑着点了点头，便一溜烟儿地走向前台。

    杨溪提起自己那个奶奶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缝制的手工麻布包，走出了餐厅。她环顾着四周的环境。这个地方，自从蔺安乔走进了自己的生活后，已经变得不在高端不再陌生。光洁的大理石地砖，天花板上那不知比自己屋里那昏暗的小灯亮堂多少倍的日光灯。

    杨溪上完了厕所，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卫生间前的小走廊上没什么人，空空荡荡，只有前方三个抽着烟的社会青年似的人物百无聊赖地靠着墙，不知在说着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字，都是粗俗的字眼，不堪入耳。

    他们比我还可怜，杨溪一边背着包一边有些嘲讽地想，精神空虚比物质空虚还要可怕。

    那三个抽烟的纹身青年几乎挡住了小走廊的出口，还让整条走廊弥漫着呛鼻的烟味。杨溪眉头一皱，对那几个青年平静地说：“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那几个青年看了看身形十分瘦小的杨溪，再相视一眼，哈哈地笑个没完。在那笑声里，杨溪听出了不屑，嘲讽，与无聊的寂寞。

    “不让，你自个儿跨过去。”其中一个留着非主流络腮胡的男人吊儿郎当地说，满脸都是狂放。

    杨溪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便真的一脚跨了过去。只听“哐当”一声，只见那个络腮胡的包儿被杨溪撞到了地上。空间的狭小与那几个人故意的阻拦，让杨溪实在无法顺当地挤过去。

    杨溪本就是觉得他们理亏，便连道歉都懒得道歉，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

    那几个青年可是一流的无赖，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络腮胡可找到出气的碴儿了，连包都顾不上捡，立刻气势汹汹地大步冲了上来，粗暴地一把揪住杨溪的衣领，使得杨溪打了个趔趄。

    杨溪感觉到事态发展的恶劣，停了下来看向了身后的人，果然是那个络腮胡。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没有挣脱，就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冷冰冰的，让那几个人打了个寒颤。

    “小妞儿，你挺能啊，连道歉都不道歉。”

    杨溪依旧没动，依旧冷冰冰地看着他们：“是你们先能的，连让一下都懒得让。”

    络腮胡显然是动了怒火，一双眼睛气成了铜铃，两个鼻孔出着火星，举手就想打杨溪。

    杨溪将头别开，默默地等待着拳头的来临。她从刚才那一揪的手劲看出来，她无论如何是挣脱不开的，那就索性别动了。她不会打架，也没有多少力量，但她不想屈服于这种下三滥的人。

    可拳头没有向预想的那样重重地落到自己身上。

    杨溪感到奇怪，看了看络腮胡凶恶而疑惑的眼神，再往身边一看，只见隔了大约五米左右，蔺安乔的身影稳稳地扎在那里，好像让周围瞬间亮了起来。

    “你是谁？”络腮胡看着眉清目秀却一脸英气的蔺安乔，轻蔑地问道。

    “我是你手中那女孩儿的朋友。”蔺安乔抱着手，眼神充满了攻击性与杀气，让络腮胡身后的两个无赖青年面面相觑。

    “哦。那你倒是看好了，看我怎么教训她，你要敢上来动一下，也给你点颜色看看！”那络腮胡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让杨溪很是反感。但杨溪也在为蔺安乔担心着。她知道蔺安乔是女生，面对这三个大老爷们恐怕也是无计可施的。

    络腮胡有点心慌，但仍然强装着镇静，说一不二地举起了拳头冲杨溪的鼻子狠狠地打了下去，就好像手里的人不是人而是一个打不坏的沙袋一样。

    杨溪心里也有些害怕，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