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长陵感受到玉璞溪手臂的用力,将她牢牢抱紧,心中一暖,却久久未转过身来。
良久,才掰开玉璞溪的手,转身,朝她微微一笑:“傻姑娘,很晚了,我先回去了。”说罢,没有看玉璞溪的脸上的表情,便径直离开。
玉璞溪呆滞着望着宇文长陵离开的身影,心中无比复杂,不知是悲伤,还是落寞,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觉得很冷,忽的抱紧自己,蹲下身子,无声地哭泣。
她回来了,可是,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霎那,电闪雷鸣,闪电在黑夜空划开一道口子,雨水便随之簌簌落了下来,滴在宇文长陵的脸上、衣衫上,沁人心脾。
季春的雨,还是有些凉人。
她不知道面对璞溪的要求为何会拒绝,可是事实便是她真的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她,她也并不知道屋子里的璞溪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
不知为何,宇文长陵突然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举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对她的感情难道不足以将那些所谓的世俗打破吗?
离开了玉璞溪的房间,宇文长陵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觉得心烦的很,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波,但并不代表的她的心真的无波,经历了那么多,她很难淡然,突然觉得这雨来的很是时候,能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客栈的后院外边是大片的竹林,在雨中显得清冷而寂静,没有任何的声响,只能听到雨拍打在竹子上的声音,宇文长陵木然地站在其中,闭眸,接受着雨水对她的洗礼。
脑海中霎那显现起熟悉而想要逃避的景象……
“长陵,快走!”
那是宇文单推开她的时候所喊的话,却不想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当他们的军队被敌军埋伏的时候,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飞来的箭矢已然直直射进宇文单的胸膛。宇文单吐出的鲜血不光染红了她胸前的铠甲,也染到了她的里衣,更凉了她的心。那一刻,她愣住了。沙场作战生死本就未料,她早已麻木,可是当自己的父亲在自己眼前倒下的那一刻,她还是愣住了,愣愣回头,看着那拉弩的女子。
那人挑眉,冷漠的双眸与她对视,右手却并未停下,又敏捷地挑了身后的箭矢,复拉开□□,对准她。
她记得她。
雨水顺着宇文长陵的脸颊流了下来,从脖颈处流进心尖,一个冷颤,蓦地睁眼。
那个眼神,她这辈子不会忘记。
慕容敛歌!宇文长陵在心中嘶吼一句,倏然怒上心头,猛地握拳,好似集中了自己身上所有力量一般,朝自己右手边的大根竹子倏然一拳击去,霎那间,只听到竹子“噼啪”的炸开声响忽然倒地。宇文长陵并没有因此停手,反而又迅速地一掌击开自己身边的竹子,须臾,周遭的好大一片竹林纷纷倒地。
她控制不住地要发泄一下。
她确实恨她,不单单是因为那个女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还有的,是她利用她,害的她失忆,害地她分裂成了两个自己,不知为何,她总会在夜晚感觉到心底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她知道,那人又作怪了……
这个仇,她宇文长陵一定要报!
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宇文长陵倏然伸开她染了血的手,能听到手指关节在咯吱作响。可是她并不觉得痛,因为,更痛的她都尝过了。仰头,任凭雨水大滴大滴落在脸上。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愿意做回以前的自己,一心只求凯旋回京,能够与在家中等她的女子长相厮守……
可是,现如今,都被那个女人毁了。
毁了她的一切的女子……怒不可遏地瞪大了眼睛,在黑夜里有些狰狞和愤怒,可是却因为黑夜的掩盖下显得孤寂与冷峻。
没人能看清她真正的情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那个女人,夺走她的一切的,她都会讨回来的。
……
“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玉璞溪凌乱的思绪,方才被那人无情的拒绝让她此时正抱着自己的双膝坐于床上暗自流泪,可不巧这么晚了却有人敲门。
玉璞溪略带疑惑地下了床去,径直走到门前推开门栓,抬眼,却见满身湿漉漉的宇文长陵站于门外,身上的衣衫因为雨水的冲刷而紧紧地贴在身上,连带头发也有些凌乱,唯独干净便是那张清俊不凡的脸以及那锐利的眼神。
还未等玉璞溪开口说话,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身子被宇文长陵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抱住。感受着那人急促的呼吸,以及有些滚烫的体温,玉璞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任由她抱着,那一刻,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宇文长陵在拥入玉璞溪的那一刻,忽地感觉自己烦乱的心安稳下来,手更加用力圈住那人纤瘦无骨的腰际,好似想从怀中人身上寻求一丝温暖。
“璞溪,我们成亲吧!”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她近乎是扯着嗓子说的,她能感受到自己喉咙的干涩。
可是,这真的是她目前最想说的,抑或最想做的事情。
她想娶她。
完成她之前对她所做的承诺,告诉她自己的心意。若不是慕容敛歌的话,或许她娶的就是她了,而不必等到这么久,也不必让这个女子为自己受这么多伤。宇文长陵想起自己失忆的时候对她所做的事情,只觉得自己畜生不如,万般愧疚却一直没有任何表示。如今,她回来了,她要把之前对她所做的错事全都弥补过来,不再让这个女子受一点点伤。或许,目前这是最能为她做的事情。
她爱她,她要娶她。
玉璞溪在听到宇文长陵这句话的时候,身体突然一僵。这句话,她等了多久呢?到今日,只觉得已经不能用漫长来形容了。两行清泪又再次流下,却不是伤心,而是欣喜。
那一刻,她知道她等到了。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玉璞溪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生,她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成为她的妻吗?
撑开那人滚烫的胸膛,带着盈盈泪光微仰地望着那人,哽咽道:“真的吗?”
宇文长陵听到玉璞溪的回答,欣喜般的点点头:“真的,就在这里,我们成亲好吗?”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她知道这个女子想要的是什么,她所做的一切一切都让她觉得值得。
看到那人坚定的目光,看到那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玉璞溪知道,她是真的想娶自己。蓦地,再次拥紧那人,任凭那人湿了的衣衫将自己的衣裙染湿,但她并不觉得寒冷。
因为,她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
……
翌日,宇文长陵和玉璞溪并没有照之前计划的第二日便离开这小镇,因为她们决定在此办一个简单的婚礼。
虽然璞溪跟她说过自己不在乎仪式,只求与她长相厮守,但是宇文长陵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她置办一场简答的婚礼,毕竟对于她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次。就算是不张灯结彩大摆筵席,就算是没有亲朋好友的祝贺,就算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新娘与新郎的行头总是要有的吧,所以宇文长陵一早起来,便到堂前去找客栈的掌柜,务必让掌柜给他们找一处僻静的院子,给她们置办两套新郎新娘的衣裳以及成亲需要的其他装饰。
拿了沉甸甸赏银的掌柜的见眼前这个长相不凡的少爷出手如此阔绰,自然脸笑开了花,赶忙去为他准备去了。
这拿了钱自然要给人办事了,别说这少爷要他酉时准备好,哪怕就是一个时辰后,他也能给他弄好。别说,人家成亲也是个喜事,这喜上添喜的事情他便更是不敢耽误了。
……
午时时分,客栈
“小二,一壶茶水,给我将马喂了,再给我备上些干粮,快一些。”将缰绳一扔,扔给眼前的小二哥,斗笠女子低头进了客栈,冷声道。找了靠近门的桌子坐下,这样便可以快些离开了。
小二闻言,赶忙拎着茶水为女子倒水,低头趁机打量着带着斗笠的女子,那左臂上好像受伤了一般,用黑色布带紧紧扎着,心下好奇便顺着那女子遮挡着的脸颊看去,忽的心中一颤,好一张冷艳的脸啊。这几天她们客栈是撞什么大运了,不光有一对绝色璧人要在这举行婚礼,还有这样一个俏丽女子来此打尖。
不错,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匆忙从汴京城赶到金羽国的慕容敛歌。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怎么也不相信傅纪言死了的事实,她不相信,这个事情她不接受。傅纪言不能死,遂慕容敛歌强忍着自己手臂上的刺痛感,让人备了马,没有告诉府上的任何人,之身一人来到了金羽国。她要亲自上一趟青坞山,没有见到那人尸体一天,她就不相信那人死了。
毕竟,她们经历了那么多。多少次生生死死都挺了过来,不会这一次就……所以,慕容敛歌在内心给自己强烈的催眠着,傅纪言还没有死,这样强烈的念头促使着几日不眠不休地再次奔向青坞山。
望着茶水溢出流在桌子上,慕容敛歌冷漠地抬头,凌厉的眸子给了小二一记眼光。
小二见那女子目射寒光,一惊,意识到水流了出来,忙点头赔不是,拿着手边的抹布擦拭的桌上的水。
“新嫁郎、新嫁娘的嫁衣弄来了。”一声欢快雀跃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端着长托从外面跑了进来,那长拖上放着一件新郎衣衫和一件凤冠霞帔。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也或许因为那年轻人太过毛躁,当过门槛的时候,由于跑得太快忽地被门槛一绊,身子便向前倾欲跌倒,连带手中长拖上的新衣被抛在空中,尤其是那凤冠在空中划出长长的抛物线……
慕容敛歌耳朵一动,一警,忽地矫健起身,飞身接住那被抛在空中的凤冠与嫁衣,身手敏捷地让人叹为观止,迅速落地,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大红新衣。
她和她,也曾……
年轻人揉了揉自己摔到的膝盖,踉跄起身,见眼前女子好心将新衣接住了,心中十分感激,赶忙双手伸出,满眼感恩道:“姑娘……”
慕容敛歌闻言,猛回神,二话未说地将手中的大红新衣塞到他手中。
“姑娘,您的干粮备好了,马也喂好了。”从后堂走出的小二哥将为她准备的一包干粮恭恭敬敬地递给慕容敛歌。
慕容敛歌接过包袱,未瞧他一眼,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客栈。
她一刻钟都不想等。
年轻人回头望着斗笠女子策马远去的身影,有些疑惑的挺腰,手捧着凤冠新衣。
真是个冷漠的美人呢!
“你这臭小子毛毛躁躁,要是弄坏了这凤冠,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年轻人在愣神之际忽地感到后脑勺被人重重一敲,继而吃痛地叫喊一声。
掌柜唾了他几句,从他手上一把夺过凤冠与新嫁衣,紧张地查看新衣到底有没有弄坏。正此时,宇文长陵笔直地从后堂走了出来,掌柜见金主来了,忙堆笑迎了上去,手捧新衣。
“少爷,您要的新嫁衣为您准备齐全了,您来瞧瞧可否满意?”愣着做什么,还不敢进来招呼,掌柜回头,斥责那仍然呆愣着的望着外边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