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 42.四十四

    清早，姜宁翻了个身, 睁开眼睛, 难得的看到于阳还没起, 一般情况下, 他都是比她早起的。

    她又翻了个身半眯着眼看向窗外, 隔着窗帘看不清天色, 她问：“几点了？”

    “快八点了。”于阳说着贴上姜宁的后背。

    姜宁重新闭上眼：“你今天怎么还不起床？”

    于阳靠在她的脊椎骨上，低声说：“我要出去几天。”

    “嗯？”姜宁想了下, “跑长途？”

    他拿下巴刮了刮她的颈部皮肤：“嗯。”

    “去几天？”

    于阳估莫了下：“五天。”

    “这么久。”

    “去的地方比较远。”于阳用手把她侧脸上的几绺发丝撩到耳后，在她耳边说, “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

    姜宁翻身和他面对面，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上面长着的青茬微微刺着她的手，痒痒的，她笑了下说：“我不是一个人啊, 我还有方原陪着呢。”

    于阳本还惬意的脸瞬间变了, 看着姜宁的眼神隐有不满, 他抓着她在他下巴抚摸的手送到嘴边轻轻咬了口像是惩罚。

    姜宁缩回手笑：“你干嘛呢。”

    于阳在被下抬起一只腿压着姜宁的两只腿, 身子一翻就撑在了她上方，一只手顺着她的耳后一直摸到了她的胸前，抓了抓。

    贴的这么近, 姜宁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反应, 暗悔不应该一大早的就撩拨一个男人。

    她伸手推了下他的胸口, 放软语气：“别闹了, 该起床了，你不是还要去王叔那，迟了不好。”

    于阳埋头在她脖颈处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没事。”

    他说着就用压着她的腿直接分开她并着的两腿，眼看就要提枪上阵，姜宁夹着腿推着他说：“我饿了，胃痛。”

    于阳还是没起身，但是也没有再动，伏在她身上喘气。

    半晌，他翻回去，姜宁身上一松，麻溜地掀开被子换好衣服。

    “我去做点吃的。”

    姜宁说完就出了房间，洗漱完刚从洗手间出来，于阳就穿着一条长裤走进去，关上门，里头就传来了淋浴的水声。

    姜宁在外勾着唇笑。

    吃完早饭，于阳把她送到了徐佳秀家，离开前一再叮嘱她一个人要小心，门要锁，窗要关，得到姜宁百般承诺后他才走。

    方原一早就等在徐佳秀家了，姜宁喊他出门，他背上包就跟着她走。

    姜宁领着方原沿着青云镇的大小街道走了遍，青云镇和一般乡镇一样，并没有什么特色，但是方原却是逛得津津有味，一边逛还一边夸：“姐，青云镇发展挺好的，比我家那边好多了。”

    姜宁听他这话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逛街时，姜宁在路上碰到了姜安，姜安显然也看见了她，眼睛一瞥就装作没看到她的样子，径直和她擦身而过。

    “怎么了？”方原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姜宁不解地问。

    姜宁回过神来，摇了下头，说：“到点了，先去吃饭。”

    “好啊。”

    “你想吃什么？”

    “姐，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姜宁想了下，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伙人肩搭着肩走进了一家小饭馆。

    她想了下就带着方原也去了那里。

    进了店，方原刚想坐在就近的位置，姜宁一拉他，说：“往里面坐。”

    两人挨着那伙人坐下，点了菜，方原还在说他对于青云镇的观感，姜宁却心不在焉，一直注意听着那一桌的谈话。

    刚开始，那些人还说些浑话，菜上来后，有人就开始说些昨晚的‘成果’。

    姜宁倒了杯水递给方原：“渴了吧，喝水。”

    方原愣了下：“好。”

    他一静下来就听到了后边的谈话，不高不低，没有掩饰。

    “昨天晚上运气不错，钓了条大鱼。”

    “是不错，又可以浪一阵子了。”

    “最近风头比较紧，前阵子钱强被抓了，好多人都畏手畏脚不敢做了。”

    “这样也好，没人跟我们抢生意，指不定可以多骗几笔。”

    “嘿，这买卖除了有点风险其它都挺好的。”

    “风险与收益同在，只要我们小心点别被警察盯上，还可以做个几年，中国人就是人傻钱多，好骗。”

    ……

    姜宁嚼着饭，抬眼看方原，他的碗举了半天，一口饭没吃，注意力全不在桌上的饭菜上，半侧着身子听着后边人的谈话。

    等那桌人吃完饭走人，姜宁才开口说：“快吃饭，一会儿凉了。”

    “哦。”方原点头，满脸心事藏不住的样子，囫囵把碗里的饭吃了就放下碗筷，“姐，他们——”

    “走吧。”姜宁起身去结账。

    出了饭馆，方原跟在她后面：“姐，刚才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姜宁说，“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镇上问问看。”

    方原点头：“我觉得他们好像做的不是什么正经事。”

    “嗯。”

    “我去查查。”

    姜宁没阻止，只说了句：“小心点。”

    方原笑得一脸自信：“好歹我也是个准律师，便衣调查我懂的。”

    一下午姜宁就带着方原在街头巷尾逛，方原见到人就上去旁敲侧击地询问当地的‘秘辛’，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使出大学四年学的十八般武艺来撬开人们的嘴，无奈当地人根本不把这个当做秘密，倒谷子似的把知道的全说了，最后还问他一句：“你也想做啊？”

    方原讪笑着，脸色越来越沉重，饶是姜宁这个知情人在听了一下午当地老少中青的想法后，心情也低沉了下来。

    情况比她想的还糟。

    傍晚，姜宁和方原奔波了一天后准备回去。

    方原经过一下午的了解后有些沉默，跟在姜宁身后，许久才开口说了一句话：“他们在做诈骗。”

    姜宁点头：“嗯。”

    “你早就知道了？”

    “嗯。”

    “那下午……”

    姜宁说：“我也不是很了解。”

    方原低着头：“镇上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个事，为什么没人报警？”

    姜宁问他：“你知道镇上有多少人做这个吗？”

    方原抿嘴。

    “一半的人。”姜宁轻声说，“想抓没那么容易的，证据不足，耗财耗力。”

    方原反问：“怎么会证据不足呢？镇上的人——”

    他停下来，想起了下午询问时有些人脸上麻木的表情，仿佛他问的只是和吃喝拉撒一样的小事。

    姜宁看她一眼，说：“小地方的人没有那么多法律意识，只要能赚到钱就不是犯法。”

    方原再次沉默，心中如有千钧重。

    半晌，方原抬起头看向姜宁，坚定地说：“姐，我想把这个当成我研究的课题。”

    姜宁一点也不意外，回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一如既往地说：“好好干。”

    “但是……”方原又有些犹疑，“如果诈骗的事曝光，青云镇的名声……”

    “已经很坏了，还怕更坏吗？”姜宁说，“现在的青云镇阴霾密布，你要做的就是让阳光重新照射进来。”

    之后的几天，姜宁上班，方原没闲着，整天背着个包在青云镇上下跑，说要做田野调查，姜宁看他对这件事上心了，没阻挠，只让他小心。

    傍晚，方原骑着徐佳秀的那辆小毛炉来修车店里找姜宁，停下车就看到她和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学生在讲话。

    走近了听到她对那人说：“你把车放这儿，明天来拿。”

    “早上来拿可以吗？我要出去玩。”

    姜宁想了下：“可以。”

    中学生走后，方原走上前喊了她：“姜宁姐。”

    姜宁应了声，进店里拿出于阳常用的工具箱出来，蹲在那辆自行车前，把轮胎的气阀拔了。

    方原见了惊奇道：“姐，你……会修车？”

    “不会。”

    “那你在干嘛？”

    姜宁把内胎拉出来：“我会补胎。”

    她打了盆水来，像模像样地修起车来。

    方原瞪大眼睛，看着她说：“姐，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姜宁笑了笑，可不是嘛。

    她找到漏气的位置，拿了锉刀来磨，眼角瞥到方原的裤脚，上面蹭了点泥，她问：“你今天去哪儿了？”

    方原挠挠头：“爬山去了。”

    “注意点，别出事了。”

    “不会的，我有分寸。”

    方原开始和前几天那样和她聊起调查成果，姜宁听得入神也没注意手上的活儿，直到他一拍大腿站起身说：“姐，我得先回去把资料整理一下。”

    “好。”

    方原走后，姜宁这才停手，低头去看轮胎，皱了下眉头。

    好像闯祸了。

    这时，她的耳朵捕捉到熟悉的声音，果然她刚站起身就看到于阳骑着车回来了。

    于阳利索地摘头盔下车向姜宁走去。

    “你回来啦。”姜宁亮着眼笑。

    “嗯。”

    “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

    “提早了点。”于阳说。

    不知是不是多日不见的错觉，他总觉得姜宁看他的眼睛里仿佛带着光，比之以往更加灼目，看着他一阵心烧。

    于阳凑上前就要亲她，姜宁却一把按住他的嘴唇说：“你得先把活儿干了。”

    “嗯？”

    姜宁指了指一旁的自行车，咳了下说：“那个……你看看。”

    于阳不解地扫了眼自行车，蹲下身去查看被扯出来的内胎，他已经不用费心去找漏气的地方了，因为一眼就能看到轮胎上一个指头大的洞。

    姜宁解释：“那孩子说明早要车，我就想试一试，没想到开了个小差……就弄坏了。”

    于阳站起身来看她，姜宁不好意思地问：“很严重吗？”

    他摸摸她的脸：“不会。”

    于阳去店内拿了个新的内胎，蹲在自行车前准备给它换上。

    姜宁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心里一暖，这种做了坏事有人善后的感觉真好。

    她走到他身后，弯腰靠在他的背上，双手交握在前揽着他。

    姜宁凑在他的肩头上，侧着脸吸了口气，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钻进鼻尖，十分安心。

    于阳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问她：“怎么了？”

    姜宁摇了下头，就依在他的背后。

    一室的暖灯照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