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屁股一开始没吱声,可能正在仔细揣摩什么,半晌才说道:“我不知道。”
“啊?”唐本初急了:“你那个表情,可不像是不知道啊!你是不是瞒着我师父,自己打什么小九九呢?你以前刻没少算计过我师父,现在我师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还……”
“你跟谁说话呢?”干儿子也蹭的一下给站起来了,听声音要跟唐本初打一架:“郭先生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们俩傻狍子给我闭嘴。”我其实挺想瞪他们一眼的,可惜现在瞪眼也没啥威慑力。好在一声出来,他们也不敢吱声了。
郭屁股在一边咋了咂舌,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关于他的情况,我可以跟你讲讲。”
原来一开始,阴面先生们碍于饭碗的缘故,都是一边损人利己,一边偷着多做善事,这样均衡起来,才能保住饭碗,所以以前的阴面先生,其实都跟慈善家差不多。
可到了后来,也说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坊间就流传有这么个“银庄”,能跟用钱一样。买进卖出,做功德。
你做的功德可以存起来,放在他那里生利息,贷给别人,你缺功德。花钱去买,也能买到。
当然了,参与到这里面来,那就一辈子不能离开了,因为你的功德就等于是“黑户”,“假证”什么的,地府查出来要把你叉油锅里炸酥了的。
能开这种买卖的,当然关系得硬到通三界,时间越来越长,“银庄”开的也就越来越大,好些阴面先生,甚至正道上的先生,知道了这个地方之后,都不肯好好的做功德了,全变成了“黑户”。
而这个“银庄”还有一门本事,就是什么都能存储,而且保证丢不了。
镇灵石这种东西是非常稀少的,是从某种特定的陨石里面才能找到的东西,可遇不可求,可银庄和拍卖行有的是。这就保证了,你存在那里的东西,不管是谁都偷不走。
功德是每个先生的软肋,存在“银庄”,比存在自己裤衩里还放心——存裤衩还有可能掉茅房里呢,而银庄丢不了任何一个东西。
加上摄于银庄大老板的这个来头儿,没人敢动里面的东西。
而说也奇怪,银庄和拍卖行开了这么多年,没人真的见过大老板的真面目,也就被越传越神秘,甚至还有人传说,只闻人不见面,那个大老板,有可能是地府的无常鬼私下里开的,所以才有这种沟通阴阳两界,手眼通天的本事。
我听傻了,我干爹?这事儿可是大罪过,他一个开公交车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再说了,真要是我干爹,那老子可就是那的少东家了,第一次在拍卖行被冤枉成灾星,第二次在银庄被撵的跟狗似得,实在不是少东家的待遇。
但是……干爹能动我的功德,确实也就能动其他人的功德。
郭屁股接着就说,当然啦,这事儿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谁也不知道大老板到底是谁。
他吐了口气,说如果动他功德这事儿真的是东派的大先生干的,那他还真没想到——一没想到东派大先生本事这么大,二没想到大老板竟然不追查这事儿,三没想到,我们北派大先生能在里面失踪,这里面。八成还有别的猫腻。
我一听这种“别的猫腻”就脑仁疼,问道,会不会是老茂从中作梗?
“就凭那个老王八蛋?”听郭屁股的声音就是个王之蔑视:“你也太瞧得起他那点粑粑蛊了,他没这么大的本事。”
“粑粑蛊”是我们本地方言,就是对“能耐”的蔑称,跟屎壳郎玩儿粑粑一样的小花招,蹬不得大台面。
“那就是你啥时候得罪了东派胖先生了?”我接着说道:“要不然让人家往死里整你?搞的大先生也为了你……”
“屁话,我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买卖,得罪一两个胖子怎么了?”郭屁股振振有词,但是说到这里,他也反应过来了:“不对,我没得罪过那个死胖子啊,他干啥要这么为难我,我还真不知道。”
“算了,这就以后再说吧。反正你的功德我也给你找回来了,”我说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大先生找回来。”
南派虽然表面是被我们收编了,可是面和心不合,也真的随时有可能做叛军,而东派又跟他们成了一丘之貉,那我们北派可就危险了,这个生死存亡之际,大先生要是不在,那可太被动了。
“我也知道。可现在咱们没线索,”郭屁股思忖了一下,问道:“北派最近有啥事儿发生没有?”
一听郭屁股问这个,我顿时有点心虚,没了饭碗,我怕我这事儿传出去对北派不利,就一直没敢亲自到上头去,加上又是去给干儿子作弄人的事儿收拾烂摊子,又是给郭屁股找功德,连门脸最近都没回,我还真不知道。
“所以古人就曰过,竖子不足与谋!”郭屁股一下就明白了,气的吹胡子瞪眼:“大先生本来就应该帅不离帐,现在把事情交给你,你可倒好。堂堂二先生把饭碗都给丢了,传出去我们北派的面子还不成了鞋底子!赶紧回去,国不可一日无君,保不齐上头要出乱子。”
听他这么一说,我这心里也咯噔一声。就没来得及讽刺他上哪儿学了这么多的文言文,但是再一想:“这不都是为了你嘛?你有啥资格急眼?”
郭屁股不吱声了,但是他豁然站起来:“你就在你门脸里继续装病,我得上上头看看去,大先生这边我想法子,你等我消息,千万不能再瞎蛾子似得到处乱撞了。”
说着,风驰电掣的跟个柴油火车头一样就给走了,干儿子立马也撵了上去:“郭先生,我给你帮忙!”
“屁话。你个上了金乌牒的玩意儿,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别连累我。”
我们是来探病的,现在可倒好,这病人比我们还健壮,还看个屁,于是我也站起来,心里扑腾扑腾的,一边祈祷着可特么千万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一边要回门脸,结果手一下就被小梁给拉住了。
“你这是……”
“你不许走,我要把你的眼睛给看好。”小梁说道:“在此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
“不是,我眼睛不是病理,是……”我也不知道咋跟圈外人形容,天理?
“小梁,我们真的有正事儿,”雷婷婷也想把小梁牵着我的手拉下去,可小梁一下就把她甩开了,冷冷的说道:“让千树去拼命是正事儿,他的眼睛就不是正事儿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想着劝架。被死鱼眼给拉开了:“行了,她们需要宣泄,你过来。”
“干啥?”我莫名其妙的就被死鱼眼给牵过去了:“给老子当导盲犬啊?有屁股一个就够了,不用俩……”
“滚你妈的,”死鱼眼就算骂脏话,腔调里也透着一种毋庸置疑的优雅:“刚才经过走廊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病房里,躺着一个老头儿。”
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你傻逼啊,病房里不躺老头儿,躺苍井空啊?”
“所以我就说你傻逼。”死鱼眼非常耐心的吸了口气,才跟我说道:“那个老头儿,在加护病房,应该是植物人,长着一对螺旋眉。”
我一下就愣了,螺旋眉……长螺旋眉的人,并不多见。js3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