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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看看你啊,”郑希音优雅地把外套脱下,放在沙发背上,向她走去。
“我们已经一年没见了,你想我了吗?”说着,她伸出手。
“别碰我。”姜瑶头一偏躲开,迅速调转轮椅朝向她,就像一把上了膛的枪必须对准自己的敌人,她弓着背,警惕地对着她。
郑希音的手在空中扑了个空,她笑笑,继续向她走去:“干嘛这么怕我?”姜瑶退无可退,被她握住了轮椅的扶手。
她很紧张,在面对郑希音的时候,她心里有一股天然的、有内而外生发出的紧张,这种不安与害怕交织出的恐慌,就像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身体里。
所以面对郑希音,她是失去了防御的刺猬。
姜瑶也不知道这份恐惧是何时种下的,或许是在郑希音逼她嫁给林子凡的时候,或许是她看到她在医院里对卧床的父亲冷言冷语的时候,又或许更早,在她看到父亲的真心喜爱而昧心接纳她的时候。
总之恐惧很早就以萌芽的状态在她心里生根,然后日后种种,都成了它开出的花结成的果。
姜瑶很后悔,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过去她任性一点,父亲现在会不会还好好的。
可是来不及,来不及了。
郑希音蹲在姜瑶面前,温柔地说:“我给你买了好多衣服,你记得tv9,屏幕上恰好在放一个bbc的纪录片,沈知寒手指一顿,停了下来。
他把遥控器扔到桌上,往后仰靠,慵懒地交叠双腿,认真看。
这个是,“??”
张超喝得七荤八素,迷朦着眼睛看看电视屏幕,只觉得视野里有四五只花栗鼠在飞,转头又看到沙发上有四五个沈知寒在晃。
心想,不得了不得了,寒哥这回肯定是出大事了,不然这大半夜的他不找女人睡个觉,看一只老鼠吃果子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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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风冷戚戚的,刮着庭院里一棵瘦小树苗起起伏伏。
姜瑶躺在床上,思绪被床边的台灯照得暖烘烘的,双手抬起来,大拇指勾缠,手掌翻飞,光影憧憧的墙面上一会儿是翱翔的老鹰,一会儿是奔逃的兔子,一会儿是迎风呼号的孤狼。
她莫名想起沈知寒,那个像狼一样的男人。
门上的锁和防盗链都已经修好,是他修的。
下午,她在房间里看书,沈知寒突然拿着一个工具箱进来,吓了她一跳。
“修门。”他看她一眼,单膝跪地,把工具箱放下,一手握着门柄,一手从工具箱里挑出螺丝刀,熟练地转了几下,两颗锁钉就掉落,沈知寒敏捷地接住面板,放到地上。
姜瑶在看书的间隙里抬头,看到他拆完面板,又开始拆锁芯帽,动作从容,神态认真,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察觉到她的视线,沈知寒偏头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她故作淡定地说:“毁的时候容易,修的时候麻烦吧。”
沈知寒捡起一个在地上旋转不停的螺丝钉按进洞里,说:“不麻烦,反正我会。”
他面色平淡,姜瑶怀疑自己听出的那点夸耀的意味是她想多了,又看沈知寒确实没什么明显的情绪,于是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傍晚,换班的保安来了,姜瑶在房间里隐约听到外面有细弱的谈话声,刚等她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外面的声音便消失了。
沈知寒用一句简单的“没什么异常”概括了这几天的情况,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临走前,他站在庭院门口回头看,姜瑶房间的落地窗紧闭,连窗帘都拉严实了。
玻璃反射着凄冷的院景,只有门边一盆假盆栽绿油油地泛着勃勃生机,与冷调的极简主义风格格格不入。
落地窗后的浅蓝色窗帘摇了摇,沈知寒转身离开。
看完纪录片时,夜色已深,沈知寒站起来,拿脚踹了踹手里抱着一个空易拉罐,腿下枕着一个空拉罐的张超。
醉鬼吧唧吧唧地嘟囔嘴,埋怨了句别吵,翻身“噗嗤”一声又压瘪了一个空易拉罐,继续睡觉。
沈知寒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刚要回房间,手机在桌上嗡嗡振动。
他拿起来一看,是夏薇薇,想也没想就按掉,下一个电话立刻追来,他直截了当地按下关机键。
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沈知寒往房间走,忽然想起来,姜瑶好像没有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