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
蝉鸣阵阵。
“小文小文,快来给小武看看,这个专业好不好?”祝妈妈象征性地敲了敲祝文颐的房间门,便冲了进去。
祝文颐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听到祝妈妈的声音都要哭出来了:“妈……你让我好好睡个觉成不?这才大早上的,看专业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再说都研究那么多天了,研究来研究去,不就只有那么几条路吗?你要只想让他留在北京,那选项连志愿表都填不满,挨个填过去就可以了。”
祝文颐长大之后反而不像以前那么听话乖巧了,祝妈妈也有点头疼,说:“你弟弟的事情怎么不上点心呢?小时候起多早啊,还给一家人做饭呢,现在只知道赖床赖床赖床……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这些年太溺爱你了……”
十年过去了,祝文颐祝武凯长大了,祝妈妈的年龄也朝着更年期狂奔,因此变得唠叨了许多。祝文颐闭着眼睛换衣服,说:“我小时候你也不这么多话嘛,我看您现在啊,可以去电视台应聘个主持人什么的,肯定能再逢事业第二春!”
“也就看不见我赖床了!”祝文颐补充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祝妈妈笑,“好了知道你贫,快穿好衣服,早饭都做好了,起来吃了之后继续帮你弟弟研究志愿的事情。”
“我要换衣服了,妈你快出去,帮我把门带上!”
砰!
祝文颐袖子套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啊好困啊!”她又一头栽倒在软软的床上。
“别又睡了!”祝妈妈的狮子吼从门外传来,吓得门都瑟瑟发抖,震动了两下。
祝文颐收拾清爽之后出了房间,一出去就瞅着祝武凯对她幸灾乐祸地笑:“嘿嘿,起晚了被骂了吧,谁让你晚上睡那么晚。”
祝文颐对着祝武凯的脑袋轻轻地敲了一下,说:“我那是跟马杏杏商量采购的事情,又不是在玩。倒是你,少玩手机,你眼睛还要不要了?马上就要上大学的人了。”
说到上大学,祝武凯就露出了那种有点担忧又有点兴奋的表情,说:“姐,你说报考啥学校好啊?”
祝妈妈横插一脚,道:“对!小文你快给小武看看,他这成绩啊,不上不下的,可愁死我了!小时候怎么不多教教你弟弟,现在报个学校纠结来纠结去的,分再高个五分,选择就多了。”
“高五十分我能上清华,高一百分还能上天!”祝武凯道,“欸妈,我认真的,以前你跟爸爸结婚的时候他知道你这么唠叨吗?”
祝妈妈拿祝武凯的头掸了掸抹布,说:“就你会说话。”
“哎呦喂妈欸!我刚洗的头!”祝武凯哀嚎。
祝文颐对这一场闹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说:“你们俩隔了好几轮了,吵架起来都不带代沟的啊?我吃完要跟马杏杏去供应商那里看看,今天没时间挑学校,弟弟你先在家里看着,也不要着急,我再问问马杏杏的意见,看哪个学校漂亮小姑娘多,绝对不让你失望,好吧。”
“好姐姐!”祝武凯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祝妈妈说:“你当时选学校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深谋远虑了?找了个医学院,又苦又累不说,满眼睛里找不着个熊的,研究生快毕业了还是单身狗,我都替你羞。”
祝文颐便道:“我们实验室里养的那条狗是公的,妈你要是不介意,我把女婿领回来给你下锅也成。”
祝妈妈瞪了她一眼,嫌弃道:“去去去,今天去供应商那里,拽也要给我拽出个对象回来!拽不着今晚你就在外面睡吧!”
“那我今晚真的把我们实验室那条狗给牵回来了。”祝文颐笑了笑,洗了个苹果,出门了。
祝文颐的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首都某医科大学读的,马上要读研三,说起来也在这学校呆了七年了。她跟的高梅导师是研究癌症方向的,平时实验室里缺器械和药品之类的,都是交给她和马杏杏去办的。
马杏杏跟她同年级同寝室,是从别的学校考上来的。虽然才处了两年,但马杏杏为人大方善良,是以两人关系还不错,至少绝对不可能发生室友杀人事件。
祝文颐是搭地铁过去的,一出地铁,马杏杏早就等在那里了,冲她招手:“蚊子这边!”
祝文颐立马小跑过去,问:“等了多久了?”
马杏杏递过来一片口香糖,说:“没多久,也就遇到了加了两个搭讪男的微信外加吃完了两盒dq吧。”
“哦,那得是从公元前就在这站着了。”祝文颐说,“毕竟出去发传单扫微信的时候,男的见了你都要撒谎说没带手机呢。”
马杏杏哈哈笑了笑,说:“这种事情就不要提了吧,不过男的微信没有,还真有几个女的找我加微信。”
“加了?”祝文颐侧目。
“漂亮的那个加了,丑的没有。”马杏杏说,“说不定就真找到女朋友了呢,你说是吧。”
马杏杏是弯的,并且特别招同类喜欢,祝文颐很清楚这一点。不过她对同性恋者并没有什么偏见,不会区别对待,这也是马杏杏能跟她玩得来的原因之一。
“微信加到女朋友的概率,就跟找工作的boss是自己初中同学一样渺小,你就别想了。”祝文颐说,“先把今天这一关给过了再说,好不啦?”
马杏杏立即叹了口气。
导师高梅什么都好,就一点,抠,特别抠,尤其抠。采购给的预算将将好,多的连碗牛肉面都吃不起,好像生怕她们俩中饱私囊似的。偏偏实验器械和药品又不能糊弄,马杏杏和祝文颐只能叹了口气,希望对付医药供应商的时候,把牛仔裤从两百砍成七十的技能还能有用。
这次要采购的是某种进口药品,国外造出来没几年,因此价格高昂,供应商也没几家。所谓奇货可居,这几家供应商不拿乔作态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以往都是从某个供应商那里拿货,但最近那家公司似乎有点财政危机,能提供的量不够,因此她们俩才需要另寻货源。
现在这家是另外一个教授介绍的,说是在价格和质量方面都挺让人放心的。她们相信那位教授,基本上来这里之前,她们俩就决定好是这一家了。往大了说叫“黑幕”,往膜了说叫“钦定”,实际上不过是图方便找熟手罢了。
接头人已经在公司等着了,见到两人来嬉皮笑脸的,说:“哟,两位美女来了啊?我今天在楼下看到马美女了,还奇怪为什么不上来,原来在等祝美女。吃了么?没吃的话我们公司员工食堂还开着,还能吃东西。”
马杏杏立刻回答:“吃过了。”
赵主管便笑了笑,说:“那行,我们现在就去看货吧,要是货还ok的话,美女们看是今天签了呢,还是过几天再说呢?”
祝文颐笑了笑,说:“先看看货吧,你们家是钱教授推荐的,质量肯定是过得去的。”
赵主管点了点头,说:“好好好,我们先去仓库看看吧,从这边电梯下去,到地下负二层可以直达。”
于是一行三人都乘了电梯。进电梯之后赵主管还是喋喋不休,王婆自夸:“我跟你们说啊,我们公司虽然才成立不久,但是要什么药有什么药,要多少有多少,质量也可以放心,都是经得起国家检验的。要是合作愉快呢,以后都可以考虑考虑我们公司。我们老总特别喜欢知识分子,说是高校采购全部打九折。老板高兴了,可苦了我们这些搞销售的了,跑断腿还没把提成赚出来呢,老板口一张,把赚的全部打折打出去了……”
赵主管喋喋不休,不像个苦口婆心的销售,倒很像祝文颐家附近抱怨不休的街坊邻里大妈。
马杏杏就笑,说:“您这说的,搞得我们都不敢签合同了,买得越多,您提成不就越少?”
赵主管立刻变了脸色,说:“哎呦喂我的姐姐们!再苦不能苦教育,赌上我一年的工资我也要优先保证高校的资源供应!这话要是不真的话,天打五雷轰!”
祝文颐道:“杏杏你就别逗赵主管了,万一她说了个谎话,我们还要不要平安到达负二楼了?”
话音刚落,电梯传来了巨大的震动。紧接着灯挣扎着闪烁了两下,熄了。
马杏杏一脸惨白,说:“祝文颐你这个乌鸦嘴!”
祝文颐不慌不忙的,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还调侃说:“说话这么准啊,那不知道出电梯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不会是我未来对象呢?”
马杏杏:“就你这性格,一辈子都没男朋友!……哎哎哎赵主管你干嘛呢,你别往我这边蹭啊!”
赵主管慌乱的声音响起:“我……我幽闭恐惧症,我还怕黑,呜呜呜……”语音颤抖,的确像是怕得不行。
祝文颐把手电筒朝那边扫了一下,确定没人呕吐晕倒,也没莫名其妙多出第四个人之后,道:“你就让赵主管抱一下吧,赵主管是女的,你又不亏。还有,你最好祝我的真命天子马上就出现,否则我们真要在这里困到死了。”
她检查了一下,发现电梯大概是卡在地上一层和地下一层之间,情况还不算太僵。她按了电梯里的紧急按钮,顺利接通了维修人员。“您好,现在我们乘坐的电梯卡在1和b1之间了,麻烦尽快派人来维修。电梯里面有三个人,大家都很紧张,空气消耗比较快,请一定尽快。”
“好的,请您再坚持一下,我们五分钟之内赶到!”
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把情况都说清楚了,因此维修人员挂了电话,很快派人过来了。
马杏杏问她:“你不怕吗?”
祝文颐按了按开门的按钮,果然,电梯一动不动。祝文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怕,怎么不怕呢?”
她靠在电梯边上,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后背,发现衣服已经湿透了。
作者有话说:
发生了什么,后文会一一说明的。所以答案是三十四分手,三十七成年~第一个猜中的都有~我返回去发红包了~
《罗生门》
by[日]芥川龙之介
某日傍晚,有一家将,在罗生门下避雨。
宽广的门下,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只在朱漆斑驳的大圆柱上,蹲着一只蟋蟀。罗生门正当朱雀大路,本该有不少戴女笠和乌软帽的男女行人,到这儿来避雨,可是现在却只有他一个。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数年来,接连遭了地震、台风、大火、饥谨等几次灾难,京城已格外荒凉了。照那时留下来的记载,还有把佛像、供具打碎,将带有朱漆和飞金的木头堆在路边当柴卖的。京城里的情况如此,像修理罗生门那样的事,当然也无人来管了。在这种荒凉景象中,便有狐狸和强盗来乘机作窝。甚至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把无主的尸体,扔到门里来了。所以一到夕阳西下,气象阴森,谁也不上这里来了。
倒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了许多乌鸦。白昼,这些乌鸦成群地在高高的门楼顶空飞翔啼叫,特别到夕阳通红时,黑魆魆的好似在天空撒了黑芝麻,看得分外清楚。当然,它们是到门楼上来啄死人肉的--今天因为时间已晚,一只也见不到,但在倒塌了砖石缝里长着长草的台阶上,还可以看到点点白色的鸟粪。这家将穿着洗旧了的宝蓝袄,一屁股坐在共有七级的最高一层的台阶上,手护着右颊上一个大肿疮,茫然地等雨停下来。
说是这家将在避雨,可是雨停之后,他也想不出要上哪里去。照说应当回主人家去,可是主人在四五天前已把他辞退了。上边提到,当时京城市面正是一片萧条,现在这家将被多年老主人辞退出来,也不外是这萧条的一个小小的余波。所以家将的避雨,说正确一点,便是“被雨淋湿的家将,正在无路可走”。而且今天的天气也影响了这位平安朝家将的忧郁的心情。从申末下起的雨,到酉时还没停下来。家将一边不断地在想明天的日子怎样过--也就是从无办法中求办法,一边耳朵里似听非听的听着朱雀大路上的雨声。
而包围着罗生门从远处飒飒地打过来,黄昏渐渐压到头顶,抬头望望门楼顶上斜出的飞檐上正挑起一朵沉重的暗云。
要从无办法中找办法,便只好不择手段。要择手段便只有饿死在街头的垃圾堆里,然后像狗一样,被人拖到这门上扔掉。倘若不择手段哩--家将反复想了多次,最后便跑到这儿来了。可是这“倘若”,想来想去结果还是一个“倘若”。原来家将既决定不择手段,又加上了一个“倘若”,对于以后要去干的“走当强盗的路”,当然是提不起积极肯定的勇气了。
家将打了一个大喷嚏,又大模大样地站起来,夜间的京城已冷得需要烤火了,风同夜暗毫不客气地吹进门柱间。蹲在朱漆圆柱上的蟋蟀已经不见了。
家将缩着脖子,耸起里面衬黄小衫的宝蓝袄子的肩头,向门内四处张望,如有一个地方,既可以避风雨,又可以不给人看到能安安静静睡觉,就想在这儿过夜了。
这时候,他发现了通门楼的宽大的、也漆朱漆的楼梯。楼上即使有人,也不过是些死人。他便留意着腰间的刀,别让脱出鞘来,举起穿草鞋的脚,跨上楼梯最下面的一级。
过了一会,在罗生门门楼宽广的楼梯中段,便有一个人,像猫儿似的缩着身体,憋着呼吸在窥探上面的光景。楼上漏下火光,隐约照见这人的右脸,短胡子中长着一个红肿化脓的面疤。当初,他估量这上头只有死人,可是上了几级楼梯,看见还有人点着火。这火光又这儿那儿地在移动,模糊的黄色的火光,在屋顶挂满蛛网的天花板下摇晃。他心里明白,在这儿点着火的,决不是一个寻常的人。
家将壁虎似的忍着脚声,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险陡的楼梯上最高的一级,尽量伏倒身体,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向楼房望去。
果然,正如传闻所说,楼里胡乱扔着几具尸体。火光照到的地方挺小,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具。能见到的,有光腚的,也有穿着衣服的,当然,有男也有女。这些尸体全不像曾经活过的人,而像泥塑的,张着嘴,摊开骼臂,横七竖八躺在楼板上。只有肩膀胸口略高的部分,照在朦胧的火光里;低的部分,黑漆漆地看不分明,只是哑巴似的沉默着。
一股腐烂的尸臭,家将连忙掩住鼻子,可是一刹间,他忘记掩鼻子了,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夺去了他的嗅觉。
这时家将发现尸首堆里蹲着一个人,是穿棕色衣服、又矮又瘦像只猴子似的老婆子。这老婆子右手擎着一片点燃的松明,正在窥探一具尸体的脸,那尸体头发秀长,量情是一个女人。
家将带着六分恐怖四分好奇的心理,一阵激动,连呼吸也忘了。照旧记的作者的说法,就是“毛骨悚然”了。老婆子把松明插在楼板上,两手在那尸体的脑袋上,跟母猴替小猴捉虱子一般,一根一根地拔着头发,头发似乎也随手拔下来了。
看着头发一根根拔下来,家将的恐怖也一点点消失了,同时对这老婆子的怒气,却一点点升上来了--不,对这老婆子,也许有语病,应该说是对一切罪恶引起的
反感,愈来愈强烈了。此时如有人向这家将重提刚才他在门下想的是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那个问题,大概他将毫不犹豫地选择饿死。他的恶恶之心,正如老婆子插在楼板上的松明,烘烘地冒出火来。
他当然还不明白老婆子为什么要拔死人头发,不能公平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他觉得在雨夜罗生门上拔死人头发,单单这一点,已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当然他已忘记刚才自己还打算当强盗呢。
于是,家将两腿一蹬,一个箭步跳上了楼板,一手抓住刀柄,大步走到老婆子跟前。不消说,老婆子大吃一惊,并像弹弓似的跳了起来。
“吠,哪里走!”
家将挡住了在尸体中跌跌撞撞地跑着、慌忙逃走的老婆子,大声吆喝。老婆子还想把他推开,赶快逃跑,家将不让她逃,一把拉了回来,俩人便在尸堆里扭结起来。胜败当然早已注定,家将终于揪住老婆子的骼臂,把她按倒在地。那骼臂瘦嶙嶙地皮包骨头,同鸡脚骨一样。
“你在干么,老实说,不说就宰了你!”
家将摔开老婆子,拔刀出鞘,举起来晃了一晃。可是老婆子不做声,两手发着抖,气喘吁吁地耸动着双肩,睁圆大眼,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像哑巴似的顽固地沉默着。家将意识到老婆子的死活已全操在自己手上,刚才火似的怒气,便渐渐冷却了,只想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低头看着老婆子放缓了口气说:
“我不是巡捕厅的差人,是经过这门下的行路人,不会拿绳子捆你的。只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门楼上,到底干什么?”
于是,老婆子眼睛睁得更大,用眼眶红烂的肉食鸟一般矍铄的眼光盯住家将的脸,然后把发皱的同鼻子挤在一起的嘴,像吃食似的动着,牵动了细脖子的喉尖,从喉头发出乌鸦似的嗓音,一边喘气,一边传到家将的耳朵里。
“拔了这头发,拔了这头发,是做假发的。”
一听老婆子的回答,竟是意外的平凡,一阵失望,刚才那怒气又同冷酷的轻蔑一起兜上了心头。老婆子看出他的神气,一手还捏着一把刚拔下的死人头发,又像蛤螟似的动着嘴巴,作了这样的说明。
“拔死人头发,是不对,不过这儿这些死人,活着时也都是干这类营生的。这位我拔了她头发的女人,活着时就是把蛇肉切成一段段,晒干了当干鱼到兵营去卖的。要不是害瘟病死了,这会还在卖呢。她卖的干鱼味道很鲜,兵营的人买去做菜还缺少不得呢。她干那营生也不坏,要不干就得饿死,反正是没有法干嘛。你当我干这坏事,我不干就得饿死,也是没有法子呀!我跟她一样都没法子,大概她也会原谅我的。”
老婆子大致讲了这些话。
家将把刀□□鞘里,左手按着刀柄,冷淡地听着,右手又去摸摸脸上的肿疮,听着听着,他的勇气就鼓起来了。这是他刚在门下所缺乏的勇气,而且同刚上楼来逮老婆子的是另外的一种勇气。他不但不再为着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问题烦恼,现在他已把饿死的念头完全逐到意识之外去了。
“确实是这样吗?”
老婆子的话刚说完,他讥笑地说了一声,便下定了决心,立刻跨前一步,右手离开肿疱,抓住老婆子的大襟,狠狠地说:
“那么,我剥你的衣服,你也不要怪我,我不这样,我也得饿死嘛。”
家将一下子把老婆子剥光,把缠住他大腿的老婆子一脚踢到尸体上,只跨了五大步便到了楼梯口,腋下夹着剥下的棕色衣服,一溜烟走下楼梯,消失在夜暗中了。
没多一会儿,死去似的老婆子从尸堆里爬起光赤的身子,嘴里哼哼哈哈地、借着还在燃烧的松明的光,爬到楼梯口,然后披散着短短的白发,向门下张望。外边是一片沉沉的黑夜。
谁也不知这家将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