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的疼痛,是不管我活动不活动,它都会传来阵阵刺痛。我俯身去揉小腿,但这并不能缓解冰冷的刺痛。那种感觉不是长时间不能活动的酸麻,而是一种蚂蚁爬过的触感,而且那蚂蚁带有冰凉的温度,每行走一步,就如同拿冰锥在我小腿上扎个血窟窿。
最终,疼痛难忍的我挥开了拿着冰包让我暂时冷敷的容越泽,让他赶快带我去医院。
可是来到医院,骨科、血管外科两方都为我做了检查,但依旧没有找出疼痛的原因。
无奈之下,容越泽一手拿着病例,一手搂着我的腰,把我扶向了长凳。
“白大哥,你还疼吗。”他把放有x光片的袋子放在椅子上,直接蹲在我面前,要挽起我的裤腿。看到他这样做,我立即拉住了他,“你快起来。”
这里人来人往,周围又坐着一些人。按照他在网络上活跃的程度,他应该怕被人认出来。毕竟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他现在明目张胆地蹲在我面前也不怕被人发现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考虑,他是真的在关心我,所以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而同时,我也在提醒着自己,我也在骗着他,我已经不是一个瞎子了。
这么一想,我不知道目光该往哪放才能让自己装的像个盲人。只好漫无目的地乱瞟,接着我感受到了温热的手掌贴在了我的脚踝上,并且不时揉捏几下。
我立刻低下头,但只能看见容越泽那乌黑浓密的头发,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恢复视力后,还没有认真看过他的样子。
可就在我想偷瞄他长得到底是什么样子时,一个坐在我们对面的老太太走过来好奇地问了一句:“小伙子,你哥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大概是误会我和容越泽是亲兄弟了,容越泽也没有解释,抬头接着她的话说道:“我哥腿疼。”随后把我的裤腿放下做回到了椅子上。
“真好,还亲自蹲下给你哥揉腿,不像我那两个孩子,见面就吵。”
“我哥之前出了点事,眼睛暂时看不清事物。”容越泽大概是被老太太夸的高兴了,此时我扭头去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酒窝因为自己主人笑的越来越开心,就差溢出来漾及满脸。
我微微侧头,不去看他,但还是忍不住地注视着容越泽。之前只是听说容家有个二世祖,在高中的时候被人抓住携带高仿枪支,后来又因为飙车斗殴,直接被他父亲扔到国外,可惜回来后越发的变本加厉,前段时间大量明星吸毒,虽然没有爆出他的名字,但也有众多媒体说组织者就是容越泽本人。只是听这些事迹,我就对他没有了好感,所以过去也不曾关注他,可是现在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没有纨绔子弟会有的样貌,反而就像是一个还未从大学走出来的少年。
黑发映衬下是精致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轮廓,浓密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因为是在笑,嘴角边慢慢浮现出酒窝,衬托着红色的嘴唇,简直就是一个阳光帅气唇红齿白的少年,完全看不出他之前的劣迹斑斑。
而他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朴素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衬衣和一条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牛仔裤,完全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感觉。
他真的是那个媒体口中的容越泽吗?我不禁疑惑起来,但也只是一瞬间,这个想法就被我掐灭了。之前在警局和被人偷拍都不是假的,或许也正因为他的容貌和背景,所以才被网络媒体所宠爱,甚至连千芊也对他有好感。
“白大哥,我们要不再去复查一下眼睛?”看来容越泽是与那名老太太交谈完了,又想带我去检查一下脑内血块。
“不用了。”恢复视力后我习惯性地说话时看着交谈对象,此刻看着容越泽漆黑,被阳光照射发出水润光泽的眼睛,让我不由想起小时候曾经喂养的小哈巴狗。每次我喂给它东西吃,它总是摇着尾巴,闪烁着漆黑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只是后来,我突然想不起来这只小哈巴狗后来怎么样了,便放弃回忆对容越泽说道:“回家吧。”
“好。”他用一只手扶着我起来,另一只拿起袋子。
而也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小哈巴狗后来的结局。
就在先生看见小哈巴狗的第二天,狗活生生的被车碾压死了。
当时年幼的我站在路边想哭,但先生却捂住了我的眼睛,他告诉我,我的命原本就是这样,不只是克父母,就连身边的一切也会因我而死。
所以先生对我说,只要乖乖的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只有那样,我的妹妹才能活到十八岁,不会让我害死。
“白大哥?”看着我没有走的意思,容越泽那漂亮的眉毛纠缠在一起,疑惑地叫了我一声。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原本在我眼睛里的相貌,此刻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美好了。先生常说人死如灯灭,万千皆虚骨。现在看来,即使容越泽相貌堂堂,但本质早已腐烂,这种人,还不如代替一条狗死掉的好。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压下了心中的阴霾,暗示自己还要探究出他来到我身边到底想要干什么。
随后我们便回家了,等到家时,我的腿也不再疼痛。
因为现在能看清事物,所以我更加掌握了主动权,我也就更加有底气和容越泽相处。
夜晚。
虽然和往常一样让容越泽先把我扶回卧室,然后他再回去睡觉,但这次我可绝对不会让自己睡着。我坐在床边瞧瞧地听着,等待外面传来关门的那一刻,接着我飞快地起身打开了笔记本。
我想知道关于他更多的事情,同时也要调查出他为什么隐瞒了所有人再接近我。
但一个小时过后,通过网络我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资料,反而是被八卦的知道了容越泽交往过的全部女友。
此时看向电脑发现已经十一点三十分,我就关上笔记本,转动着僵硬的脖子,走向阳台看着窗外的景色。
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虽然并不是漆黑一片,但就是存在着那些昏暗为数不多的星星,看了却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低头再看小区,这时外面的小径早已沉浸在浓厚的阴影中,被黑暗笼罩,刀也割不开,针也刺不透。我看着那些孤立无援的灯光,寂静一片。只有风吹动,树叶在不时的摇摆,才能让我感受到一丝生机。
而在这时,我突然感受到一阵尿意,停顿了片刻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屋门,无声的向洗手间走去。
出了卧室就是走廊,而走廊的尽头就是洗手间,我只是走了几步,就发现洗手间里面闪着昏暗的灯光,我停下脚步,猜想是不是睡觉前忘记关灯了,可是回忆许久,发现不可能是有人忘记关灯了。
这条走廊是我和容越泽回卧室的毕竟之路,我走进卧室时一定能看见洗手间有没有关灯,容越泽也不列外,不可能当时不只是我,就连容越泽也没有发现洗手间还亮着灯。
但不是有人忘记关灯,那又会是谁把洗手间的灯给打开了,刚才我一直在屋子里,没有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
难道是容越泽半夜想上厕所?
只站在这里猜测也不是办法,我只好快步走向了洗手间。
四周静得出奇,走廊显得幽深无尽,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此时除了自己的脚步和心跳的声音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我加速了自己的步伐,可就在手马上碰到洗手间的推拉门时,我感受到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推拉门带有磨砂玻璃的装饰,就在那里,我看到了有灯光被人遮挡的痕迹。
好像是有人的手臂在运动,看玻璃上的影子,像是有人在梳头。
梳头?
快凌晨了,怎么会有人在梳头。
但我又怕里面真的是容越泽,只好保持将信将疑的态度轻轻拉开了一丝缝隙。
在洗手间里的,是个男子背对着我,比我高,好像在对着镜子比划着什么。
而当看见那个男子穿的白衬衫后,我知道那人绝对是容越泽。
他晚上这是在干什么,我屏住呼吸偷窥着缝隙,一时半会没看出他对着镜子在照什么。而且他会不时的低头,又好像在贴什么东西似的,这幅姿态,我只在季沐舒化妆时见过。
一时间,我的尿意消失了,心里全被好奇所充斥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拉开一点缝隙,准备彻底看清容越泽在干什么。但也就在我拉动门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让我不免打了个哆嗦,手上的力度也没有掌握好,直接把门拉开了一半左右。
之后,我急忙抬头看向容越泽,幸好他没有察觉到屋门被推开了,依旧在做着那些奇怪的动作,但透过被他遮挡了一半的镜子,我看清楚了他在干什么,那个景象比所有噩梦都可怕,可血淋淋的事实却在提醒着我,这不是噩梦,而是现实。
此刻,他的脸上是空白一片,就好像是披了一张苍白的人皮,并且人皮上没有任何五官,甚至连眉毛都没有。而他正低头拿起一个肉色的物体,仔细地贴在脸上。甚至在贴上后害怕没有贴好,还会在那个东西的周围按压几下。
我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因为我看清了他刚刚贴上的东西,分明就是个鼻子!
并且接下来,我的腿就像凝固在原地似的,看着他又拿起一个柔软嫣红的东西,安置在了鼻子下面,随后是一双眼睛,然后是眉毛、睫毛。
最后,就在他贴完全部的五官后,他没有转身,只是看着镜子中的我,问道:“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