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梨收到路浔发来的短信时,蒋城正尝试第三次表白。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他选择开门见山。如同凌晨站在手术台，锋利的刀划开病人伤口，直接见血见肉。所以，这表白，一点也不浪漫。
“我在追你。”他说。
“我知道。”舒梨转头，视线从窗外落到蒋城鼻尖，眸光清澈。
一个在夜晚光线昏暗的车厢内目光依旧清澈见底的女孩。通常来说很好对付,因为单纯。但,特别死心眼。
蒋城并非恋爱白痴。虽然很多言情小说和狗血八点档电视剧，喜欢标榜他们这种贵公子为书呆子,只懂学习,不懂女人。呆瓜啊呆瓜！事实上呢？那只是三流写手们的集体yy。出于嫉妒，忿恨,喜欢,愚蠢，不了解,或者其他什么因素。
没错。对女人蒋城确实不太懂,但他明白另外一个道理——当你足够优秀,比如外形，家室，学习，事业，哪怕是长跑，占得其中两项或者更多时，女人便会放下矜持与高傲，像飞蛾一般扑向你。
扑猛了，叫倒追。
扑轻了，是暗送秋波。
总之，她们不会对一位优秀的异性无动于衷。如果无动于衷，你可明白两件事——她，有主了；她，喜欢女的。
学医很苦，别人寒窗苦读十年，到了大学亦是解放。而学医的孩子则又要开始另一段苦寒的十年。像进入无间地狱，怎么绕也绕不出来，真真把学海无涯苦作舟当成一生写在床头的座右铭。
“舒梨，我会继续追你。”所以，他真的不擅长放弃。
“蒋城，我有喜欢的人了。”她也真的不擅长拐弯抹角。广撒网深捞鱼那招她不屑。
蒋城瞳孔微缩，迎着夜色，眼前恍然出现一个人。清瘦，苍白，晨曦下，夹烟的指尖微微透明。
会是他？
“没关系。时间尚早，也许你们并不合适。”
她转头，看窗外霓虹闪烁。如果不喜欢，才是真的不合适。
短信飞进来时，舒梨手心里已出一层汗。指尖湿漉漉，差一点滑不开屏幕。路浔写道“小螃蟹，我不发烧了，真的很想吃铁板鱿鱼。小区门口就有一个摊位。你若回来，帮我带两块好不好？不放辣椒，多放孜然，多抹酱料。”
末尾，一张贱兮兮的卡通脸，正啵啵啵发送红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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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到小区门口，舒梨暗送口气，有种终于解放的轻松感。转头对蒋城说：“谢谢送我回来，停在这里就好。”
“你在这儿下？”
“嗯。”
“我送你到楼门口。”说着，解开安全带。
舒梨刚要说“不用”，身后一个人几乎是用扑的姿势拥上来。她吓一跳，本能转身，然后鼻尖正好戳到路浔深蓝色毛线围巾上。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她抬头，对上他的星星闪亮的眼。他咧嘴笑，露出白白的八颗牙，孩子一样。
“你回来啦。”一个大大温暖的拥抱。然后，抱着她，冲站在车边的蒋城挥手：“您好，蒋医生，常听我家小梨提起你。谢谢你送她回来。对了，我叫路浔。”
喂！谁是你家的？
蒋城面色清冷，一贯高姿态。对路浔微颔首，作为他自我介绍的回应。然后，调转视线，拿他当空气。
路浔俊脸一沉。
蒋城问舒梨：“今天开心吗？”
“很开心。”
“吃的可合胃口？”
“很好。”
“如果有时间，下次我们还一起去。”
舒梨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手被某人狠狠捏住。她吃痛的空当儿，某人礼貌地对蒋城下逐客令：“时间不早，蒋医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看我家小梨今天穿的单薄，再聊下去，恐怕明天要去打吊水。”说着，把外面披的花毛毯脱下来，转手搭上舒梨双肩，纯良无害地对她笑一笑：“暖和吧？”
舒雅咬牙。
这个沾满他阴郁味道的破毛毯——
这个破毛毯，还他妈，挺缓和的……
蒋城的视线第二次落到路浔脸上。这一次，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然后，微微惊讶。即使高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对面那个一头乱发，病得摇摇欲坠的男人，有张俊美到让霓虹暗淡的容颜。
他似乎有些明白舒梨的执着了。
小资家庭的长大的姑娘，什么都见过。钱不缺，物不缺，时间大把大把的有。一辈子不出门工作，爹妈也养活起。所以挑男人，家底最不重要。喜欢，才重要。她们喜欢什么样的？其实，与大多男人对女人的要求差不多——
漂亮。必须符合内心标准的漂亮。
那浅色眼眸中的病态，也是喜欢的要素之一。何况棱角稚气未脱，少年人的俊美纤弱。
有些女孩，对成熟健康强势完美的男人，天生抵触。
蒋城微微眯眼，临走时破天荒的对路浔这样一个看不顺眼的陌生人，说了再见。
路浔笑着挥挥手：“慢走，蒋医生。”
那姿态，也是高傲到不行。
车子刚启动，还没掉头，路浔拉着舒梨转身就往铁板烧摊位狂奔。舒梨是高跟鞋啊！路浔，你个神经病！老娘脚脖子要折了。
某人委屈：“快点快点！人家十点半收摊，现在买串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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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冷风吹。铁板烧摊位前也是冷冷清清，一晚上没卖出啥。所以临收摊时见来了两位年轻主顾。老板自然热情迎接。
年轻好啊！年轻能吃。
所以本说买两条烤鱿鱼就走的某人，最后稀稀拉拉点了小三十块钱的串。因为赚了嘛，所以格外开心。就是鼻头冻的通红。
“既然下楼了，自己买完串直接回去多好。你这样，万一又发烧了怎么办？”等待时，舒梨把毛毯重新披在路浔身上，嘀咕：“要饭的吗？出门还披个毛毯，搞不懂。”
路浔吸吸鼻子，闻到一阵清新的香，“你懂什么，今年巴黎时装周看了吗？山本耀司就披了这么一件花毛毯。”
“人家是设计师。”言外之意，你是毛啊。
路浔眯眼睛，“告诉你，这个穿法我是原创。从五岁起就喜欢这么穿！山本那家伙是妥妥的剽窃。”
舒梨白眼翻进天灵盖。人家走秀穿是时尚，你穿……
“我穿怎么了？”串烤好，他大口吃着鱿鱼，嘴边沾满店家特配的秘制酱料。
舒梨母爱泛滥，忍不住掏出纸巾帮他擦干净，“没什么，你穿也挺好看。可下次如果还发着烧，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再出来得瑟。像今天，你给我发短信，我不会不给你买。”
“噢。”他乖乖不动，任由她擦着，然后才说：“我不回去是为了要等你。金灿不在家，我现在就是你的监护人。”
“神经病。”她瞪眼睛。眼珠黑黑，葡萄一样。
他边吃边笑，“沙特知道吧，那里的女人如果单独出门，必须要有男性家属签字的同意书，否则会被警察抓进监狱。”
她冷冷眨眼：“是哦，沙特是男人的极乐园，一个人能娶四个老婆。”
他咧嘴笑，染了酱料的食指摆来摆去划弧度：“no，我没那么贪心，这辈子啊娶一个就好。”
“娶什么样的？”她侧耳。
他垂眸看她，嘴角泛桃花，非常非常认真地说：“36d。”
舒梨头大，想用指甲狠狠掐他的脸：“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满嘴胡话！”
“没啊。”一串鱿鱼吃完，他又拿起一串茄子。砸么砸么几下嘴，对着黑溜溜的茄子说：“小东西，保护你，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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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舒梨睡在金灿房间。晚上，刚钻进被窝，抱枕来不及入怀，路浔就站在外面敲门。
咚咚！
“小螃蟹。”
某人望天，这个多事麻烦的病秧子……
开门。她脸色又臭又无奈。晚上喝了点酒，此刻脑袋晕乎乎。所以着急去见周公，而不是门外这位披花毛毯容颜俊美的白面小生。
“不要一副臭脸。”他很介意她的不欢迎。
舒梨打哈哈：“这么晚了什么事？”
“今天暖气不热，这个给你。”一个白色的暖水袋。上面印满了粉红的y头像。“刚做的水，小心烫。”
舒梨接过，轻轻抱在怀里，暖意从胸口缓缓流至全身，连脚趾头都热了。“谢谢。”
“不客气。”他笑的露出八颗牙——
一个虚弱的但是很美很美的笑。灿烂有一点，明媚有一点，混在一起，像夏日街边掺了薄荷的冰镇雪碧。
清清凌凌，每一个泡泡都是甜的。
舒梨忽然明白贾宝玉为何钟情林黛玉。美人，若再来上点病，便是无敌的锦上添花。正如曹公写：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今晚留下来陪伴，似乎也不全是为了履行对金灿的承诺。
她吸鼻子，问：“热水袋给了我，你用什么？”
他指指太阳穴。顷刻间，神经病附体。花毛毯挡住客厅明亮的光，嗓音压低，碎碎念：“靠意念，意念，意念……”瞬间，手又转了方向，对舒梨脑门就是狠狠一弹，“记住啊，下次就算是金灿，也不要随随便便在晚上开门。一点防范意识没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在没有父母陪伴下，一边缺心眼，一边安安稳稳度过二十五年的？”
![有本事别打奶花[剑三]](/cover/16/16738/16738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