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节假的第二天。朱家坪生产队。
忠南队长根据上级“关于中小学学生散放农忙假的通知”精神,将朱家坪生产队三年级以上的130多个学生,五个教师编成五个责任小组,开始与社员群众一起,开展秋季抢收、抢种劳动。一、二年级学生,无论年龄大小,根据上级指示精神,一律不参加生产队劳动。
这天清晨,130多名“小社员”,在忠南队长的一声号令下,在各自的责任组组长的带领下,与责任组其他“小社员”一道,相继去田野,去山岗,去稻田……劳动去了。没有劳动任务的孩子们,大多都在睡着懒觉,整个生产队从上院到下院,都是冷清清的。即使哪家的屋脊飘起了缕缕炊烟,不用去看,一定是爷爷、奶奶们的杰作,与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们无关,更别说孩子们了,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军宝,起床啰!太阳晒到屁股哒了。”
秋宝站在岩塔用石板铺成的晒谷场里,高声地大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起床了似的。
军宝的外婆仙姑听见秋宝叫军宝,她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秋宝说:“秋宝儿,军宝早就放牛替去哒了。”
“哦,完还以为他还在睡懒觉哈呢。”秋宝有点失望地说。
“唉,军宝乃哈儿有秋宝儿蔫的命好哈军宝哪里有秋宝你的命好啊。”军宝外婆仙姑叹气道。
“嘎嘎外婆,蔫们不给生产队喂牛不就行哒哈你们不给生产队饲养牛不就可以了嘛……乃样的话那样的话,军宝就不用守牛放牛哒了。”秋宝对军宝外婆仙姑说。
“真是小孩儿港小孩儿话真是小孩子讲小孩子话。完们不喂牛饲养牛,靠蔫梦华姑姑靠你梦华姑姑挣的工分,能养得活完们嘎甥俩么能养得活我和军宝祖孙俩吗?”军宝外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
秋宝双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哦,嘎嘎外婆,完晓等哒我明白了……”
军宝外婆微笑着说:“秋宝越长越聪明哒了。”
秋宝的心里,像被石头砸伤了一样。只见他闷闷不乐地、悻悻地回到家,失落地、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愣愣地发着呆。
秋宝的奶奶佘神姑在鸡笼边,一边打开鸡笼门,一边冲着秋宝喊道:“秋宝,蔫乃们的哒你怎么的了?大清早的一个人坐在乃里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绛像根木桩似的。”
秋宝的奶奶佘神姑,一直跟秋宝的二叔王立霄住在名山城里。平日里,很少回老家。只是每年的春、秋农忙的季节,她回家帮大儿子王立云忙些家务活。今年也不例外,佘神姑带着孙女王缈王立霄的女儿,如期地回到老家玉湖坪大队朱家坪生产队,帮大儿子王立云夫妇料理家务。
王立云和王立霄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尤其是,王立云的顺香大婶,人虽然有些刁钻、刻薄,但是,和弟媳丁秀珍妯娌间,关系处得十分的不错,处处以嫂子的身份,去关心老二一家人。
常言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丁秀珍这名毕业于北方某所大学的才女,那就更没得说了。她不仅孝顺老人,还处处以弟媳的身份,去无私地援助王立云一家。她对大嫂顺香大婶非常地尊敬和敬重,就像敬重自己的亲姐姐一样。为此,他们妯娌间和睦团结,相互相助,被人们视为妯娌相处的楷模。
丁秀珍和王立霄从认识到现在,他们夫妻间从未争吵过,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的,谁也不独断专行,真是让人拿羡慕。五年前,王立霄转业到名山县武装部后,她毅然放弃了在大城市里的舒适工作,随王立霄来到了名山县,当了一名普通的民政干部。
“婆婆奶奶,完我心里感觉不舒服,好像有块石头压在完我的心里……”秋宝没精打采地对奶奶佘神姑说。
“哎……哟……喂,完家我家大孙子,指格儿大个年纪小小的年龄,也有心事儿哒了哈啊。呵……呵呵……”奶奶佘神姑朝着秋宝大笑道。
“婆婆奶奶!不准笑!”秋宝扯着嗓门儿大喊道。“如果蔫老人嘎再笑如果您再笑,完就要哭哒我就要哭了!”
佘神姑看着秋宝那可爱的样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但为了照顾宝贝孙子的情绪,她只好强忍着笑,对秋宝说:“孙宝宝,蔫指格儿乃么大点孩子你指头那么大的孩子,有么得心思哈有什么心思啊?告诉婆婆告诉奶奶。婆婆帮蔫奶奶帮你!”
军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婆婆蔫也帮不到奶奶你也帮不了!”
“完的乖孙宝宝哈我的乖孙子啊,大清早的,叹的是乃门子气哈叹什么气啊!”佘神姑对秋宝疼爱地说。“男人,不要随便叹气,晓得啵知道吗?”
“不晓等不知道!”秋宝摇着头说。“也没想晓等也不想知道!”
“傻孙宝宝,到底是出了么得事儿哈到底有什么事儿啊?”佘神姑焦急地问秋宝道。
秋宝对奶奶佘神姑说:“婆婆奶奶,军宝的疯瘤子爹,如果不是坏人的话,军宝家就不用喂牛哒军宝家就不用饲养牛了。歹样的话这样的话,他也不用落雨下雨天晴替去守牛哒饲养牛了……军宝的嘎嘎军宝的外婆,心里就不会难过哒了。”
“呵……呵……呵……,傻孩子,原来是为歹个这件事儿哈啊。”佘神姑道。“歹个事儿这件事儿,乃个哪个也帮不了……”
祖孙俩相视看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后,各自作各自的事。
……
不知什么时候,王缈走到秋宝面前,和秋宝并排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好奇地问道:“哥哥,蔫在看么得你在看什么?”
秋宝向妹妹王缈伸出右食指,对着自己的嘴巴,轻轻地“嘘”了几下。然后,指着院子里的那群自家的鸡崽们,神秘地伏在妹妹王缈的耳朵旁,说:“妹妹,声音小点儿,莫把它们给惊动哒了。”
王缈顺着秋宝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大伯家的大母鸡,带领着一群鸡崽们,在院子里,东啄啄,西刨刨,到处寻觅着食物。
王缈心想,这群鸡崽们,在哥哥秋宝眼里,是一群快乐的鸡崽,无忧无虑的鸡崽。否则,哥哥秋宝,就不会那么专心地看着它们,更甚者,怕别人惊扰它们。他生怕因为外界的惊扰,让这群心情愉悦的鸡崽们,失去快乐。
王缈听话地不再出声,随着秋宝哥哥的眼眸移动着。
有的鸡崽,像做贼似的,左顾右盼有的鸡崽,像喝醉酒的汉子,一摇一摆有的鸡崽,像兄弟之间打架似的,用尖尖的嘴,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最善良的,莫过于那只大母鸡。只要它找到食物后,宁肯自己挨饿,也会“咕咕”地召唤着鸡崽们。
于此时,猪圈里的小猪崽们,看着欢快的鸡崽们,既羡慕又妒忌。它们在母猪面前,又拱又闹……有几只小猪仔,朝着鸡崽们不服气地哼哼着。
在城市里长大的王缈,看到这富有特殊生趣的场面,心里高兴极了。
她拍了拍秋宝的肩膀,说:“哥哥,小鸡和小猪,它们都好乖哈啊。”
秋宝点点头,算作回答。
他继续地想着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