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秋天,到处是黄黄的颜色。
黄的谷子,黄的果树,黄的原野……它们,宛若是穿着金色衣裙的仙女,用宽大的衣裳挡着风寒,捧起沉甸甸的果实,奉献人间。
“孩子他爹,蔫家你家姑娘的脾气,而今现在是越来越大哒了。”莫庚香对站在门外的唐典祝喊道。“完我真是伺候不了她哒了。”
唐典祝将双手插在衣兜里,在院子里不停地、来回地走着。
妻儿们之间的对话,他听得仔仔细细。但是,他却保持沉默,自顾一声不吭地走着。
“孩子他爹,蔫听见哒没你听见了没有?”莫庚香在火坑屋里喊道。
此时,唐典祝心里如翻江倒海似的。
他想,女儿说的某些话,确实有点儿不中听。若自己站在女儿唐奎英这边的话,会不会让她产生误解,认为她自己丝毫没有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其后果可想而知。唐典祝打心里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成为不忠不孝地悖逆子……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如果顺着老婆莫庚香的意思,批评女儿唐奎英。那么,自己就有助纣为虐之嫌。其事实摆在面前,是老婆重男轻女的错误思想,已经伤害了女儿唐奎英。难道自己还要伙同莫庚香一道,去伤害女儿一次?
一阵晚风吹来,撩拨起唐典祝额头的发,吹醒了犹豫不决的他。此刻,唐典祝走进火炕屋,叹了一口气后,说:“孩子他妈,蔫晓等嘛你知道嘛,蔫在港么得话么你在说什么话吗?”
莫庚香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典祝。问道:“孩子他爹,乃们的哒怎么的了?”
“还乃们的哒还怎么的了?”唐典祝对莫庚香有点儿生气地说。“难道蔫自格儿就一点儿都不晓等难道你自己就一点儿都不知道?”
“完真的没曾做错么得我真的不曾做错什么,港错么得说错什么。”莫庚香感到委屈地说。“孩子他爹,蔫为啥要冤屈完你为什么要冤屈我?”
“完冤屈蔫我冤屈你?”唐典祝表情有点儿生硬地说。“完真想对蔫笑哈子我真想对你笑一下。可是,完我笑不出来……”
“到底是乃们的哒到底是怎么的了?”莫庚香委屈地问道。“蔫给完港明白哈你给我说明白啊,完真不晓等我真不知道。”
唐典祝对妻子莫庚香生气地说。“蔫港奎英是完的姑娘你说奎英是我的姑娘,难道就不是蔫的你的姑娘么吗?蔫自格儿你自己一碗水端不平,乃们能港怎么能说,是姑娘的脾气越来越大哒哈了啊?”
“孩子他爹,问一哈问一下:完是乃们我是怎么没把一碗水端平?”莫庚香十分生气地问道。
“蔫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出来?”唐典祝反问道。“歹么这么多年来,在老二和老三兄妹俩的问题,蔫你总是护着老二……”
“难道老三不是完生的么难道老三不是我生的吗?完我干嘛要护着老二,不管老三呢?”莫庚香辩解道。
“蔫港呢你说呢?蛇钻的洞,只有蛇晓等知道。乃是那是干嘛呢。”唐典祝继续说道。“完而今问蔫几个问题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希望蔫你如实回答……”
“蔫问哈你问啊,没得么得没有什么难以回答的!”
莫庚香像跟唐典祝较劲了似的。
“第一个问题,是老二唐志春大,还是老三唐奎英大?”唐典祝问道。
“当然是老二唐志春大。”莫庚香看了看唐典祝说。“歹这也是问题?”
唐典祝没有直接回答莫庚香的反问,斜视了她和唐志春母子俩一眼后,继续说道:“既然蔫晓等既然你知道老二比老三大,蔫为啥你为什么处处要帮着老二?”
“歹个这个……”
莫庚香被问得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典祝没等莫庚香缓过神,说出过子午卯酉来,接着大声地说道:“么得歹个乃个的什么这个那个的,事实就是如此,典型的重男轻女旧思想在作祟!”
“即便是完即便是我重男轻女的旧思想在作祟,也是为了蔫们你们唐家,又没为人嘎人家,有错么有错吗?”莫庚香继续辩解道。
“孩子他妈,收起蔫的乃套收起你的那套旧世界观吧!”唐典祝真的有些生气了,大声地说。“而今都到么得年代哒现在都到什么年代了,还是拿着老黄历看日子……”
“完我只是一个农妇,完我管不了乃么那么多。”莫庚香继续说。“完只晓等我只知道油盐酱醋茶,只晓等只知道姑娘再能,都是人嘎人家家里的人。养老送终,还要靠儿子……”
唐典祝被莫庚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闷出一句话:“蛮横无理!简直不可理喻!”
莫庚香看了看唐典祝。心想,自结婚到现在,无论遇到什么事儿,什么问题,自己都未曾擅作主张,找你商量。每次遇到意见不统一的时候,都是唐典祝你说了算,我从不反驳于你。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软弱可欺……
莫庚香想到这里,再次看了看唐典祝,唐典祝面无表情地坐在火炕边。这一下,可把莫庚香惹火了。她决定从此刻起,凡事不与唐典祝商量,一切由自己做主,自己说了算,看你唐典祝能把莫庚香我怎么样。
于是,一向贤淑、温柔的她,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起来,对唐典祝说:“完我就是重男轻女哒了,蔫能把完乃们的你能把我怎么的,蔫港吧你说吧!”
莫庚香说完,心里开始后悔起来,她真害怕看见唐典祝生气的样子。可是,唐典祝不愧是一社之长,宠辱不惊。面对莫庚香的突然变化,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见他一语不发,把手中的火钳,轻轻地合起来,插在火炕里。
此时,莫庚香的害怕心理已经全部褪尽,胆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于是,她对老二唐志春说:“老二,而回有么得事儿今后有什么事儿,直接跟老妈港直接给老妈说,不要转弯抹角的,一哈儿问歹个一会儿问这个,一哈儿问乃个的一会儿问那个的。一切有老妈完跟蔫我给你做主。”
有些伤痕,划在手,愈合后就成了往事有些伤痕,划在心,哪怕划得很轻,也会留驻于心。有些人,近在咫尺,却是一生无缘的生命中,似乎总有一种承受不住的痛有些遗憾,注定了要背负一辈子。生命中,总有一些精美的情感在我们身边跌碎,然而那些裂痕却留在了岁暮回首的刹那。
此刻,自我感觉良好的莫庚香,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她自己设下的陷进……
自这次以后,莫庚香在唐典祝面前,越来越表现出女人独有的强势来……然而,事实证明,莫庚香对唐典祝的强势,给家庭带来了严重的危机。唐典祝本是念着莫庚香对家的贡献和对他的好,才勉强维系着的夫妻,因莫庚香越来越强势、霸道的想法和做法,加速了他们的家庭破裂,和夫妻之间婚姻的解体。当然,这是几年后的后话。
屋里静极了。
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老二,老妈对家里的事儿,从来没有做过主,表过态。今格儿今天,老妈给蔫你表个态,来年当兵的事儿,不用商量哒了,蔫替你去!”莫庚香大包大揽地对老二唐志春说。
“谢谢老妈!”老二唐志春有些兴奋地说。
“哼”
唐典祝没等莫庚香说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莫庚香和老二唐志春,母子俩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唐典祝。只见他原本黑黝黝的脸膛,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莫庚香倒没什么,可吓坏了唐志春。
老二唐志春怔怔地看着唐典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唐典祝站起身,轻轻地敲了敲老三唐奎英的房门,
“是乃个在敲门是谁在敲门?”老三唐奎英问道。
“老三,完我是老爸。蔫你把房门打开一哈一下,老爸跟蔫港个事儿后老爸给你说件事后,回枝山公社班替去。”唐典祝对女儿唐奎英说。
唐奎英打开房门,让老爸唐典祝进了房内。
唐典祝发现女孩儿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但是,却很得体。一张床放在房间的正中,床头左边的小木柜,整齐地摆放着几本课外书籍右边的小木柜,摆放着简单的化妆品和一个闹钟。靠窗户,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办公桌整齐地摆放着一摞书籍。办公桌前,摆放着一把高背木椅。
“老三,房间收拾得还蛮整洁的嘛。”唐典祝对唐奎英说道。
“谢谢老爸夸奖。”老三唐奎英说。
“宝贝女儿,老爸希望蔫你,不要为当兵的事儿分了心。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松学习,蔫你做得到么吗?”唐典祝谆谆教导着唐奎英说。
“老爸,蔫老人嘎放心好哒您放心好了。不到穿军装的乃一刻那一刻,完我都不会放弃学习。”老三唐奎英对唐典祝表决心地说。
“嗯,完相信蔫我相信你,完我的乖女儿。”唐典祝对女儿唐奎英说。“老爸班替去后,凡事莫跟蔫你二哥争吵,老爸心里有数,好不好?”
“老爸,蔫放心你放心,完不会的我不会的。”老三唐奎英懂事地对唐典祝说。
唐典祝悄悄地塞给唐奎英五元钱,轻声地说:“歹是这是老爸买烟节俭下来的,蔫乃天替赶场的时嗝儿你哪天去赶集的时候,自格儿自己买件喜欢的衣服。”
“谢谢老爸。”老三唐奎英对唐典祝说。
唐典祝摸了摸女儿的头后,把拳头往一举,对女儿唐奎英说:“宝贝女儿,快天亮哒快天亮了,老爸替班哒老爸去班了,加油!”
唐奎英向老爸唐典祝做了一个鬼脸,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