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千红总是春。看书阁kanshhu 最新~更新
紫是眼眶青紫的紫,红是眼珠杀红的红,春风夹隙胡乱一扫,吹飞挥刀互砍的兵爷们的汗,溅在营火之上,柴火噼啪直响。
却听,刀声,骂声,拳脚声,声声直捣八倍儿祖宗。
却看,猛踹,横踢,大虎劈,招招欲送彼此归西。
月光抱着膀儿,星星看热闹,是你不认识我来,我不认识你,反正只要刀尖儿一指,我去你妈了个逼。
什么军纪法纪,爷爷们杀红了眼,天王老子都是狗屁
在连放了数枪如同放屁之后,小猴儿恼了,当即命人把轻装子母炮推了过来,手一挥,弹一推,轰的一声,闹哄了半天的行营,终于消停了。
拎着大刀呼哧带喘的兵爷们,脑子得空一回神儿,但听那一嗓子清悦的女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打累了么不累接着给我打”
那动静儿一不悍,二不厉,甚至乍一听,还掺合着几声咳嗽,病殃殃的。
可无论是绿营的将士,还是后编入的那两支山匪,皆是手一软,叮叮当当,满地落刀,前者怕的是她的权,后者服的是她的姓儿。
知道事儿闹大发的三个将领忿忿上前单膝跪地,“末将治下不严,请求责罚”
“责罚”小猴儿歪嘴讥笑,“我在军中又没得一官半职,哪儿来的资格责罚军爷们”
“。”武夫不善言辞,将士们挤破了脑袋也无言可应,只得低头缄默。
她说的是,又不是,这石家大小姐却是无一官半职,可整个军营的人,无一不知,真正执掌他们生杀大权的,就是这石家大小姐。
她一出面,所有随军的文臣武将,无论品级,无一不噤声。
聪明的不愿淌这趟浑水。
糊涂的淌不明白这浑水。
这近两千人几个营的兵犯了军纪,杀是不杀杀,损伤太大,不杀,难以严纪。
只有揣着聪明装糊涂的心里清楚,这事儿没有一官半职的石家大小姐出面,再合适不过。
就像她说的,她再军中没得一官半职,又何来军纪二字
彼时,整个军营的人都在看着,这么一番闹剧,要如何收场。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小猴儿背着手,晃晃悠悠的扎进自动分成楚河汉界的人堆儿里,那过人的身高,便是在男人堆儿里,也丝毫不觉逊色。
她弯腰拾起一把大刀,在手上颠了颠,随手给左手边儿怒气未泯的虬髯汉子递过去。
“喏,给,打的这么热闹,刀撇了怎么成”
那汉子正是前来投诚的那阴山贼匪之首,江湖人称阴山狼的阴三儿,他带领弟兄们投奔朝廷,奔的就是传说中的这个石姓儿,他拿战神石敢当心中的英雄,自是打心眼儿里臣服这石家大小姐。
这把刀,他是绝对不会接,可到底是来自江湖,什么军纪不军纪的,都滚犊子,在他心里头,弟兄们才是第一
“大小姐,我阴三儿是粗人,不会说场面话,可肚子里有话,我也不能憋着”阴三儿声如洪钟,即便穿着兵服依旧匪气难掩,他涨红着一张脸,连连拍着胸脯,“我阴三儿打心眼儿里服石将军,服你,不然也不能把老婆孩子娘撇在山里头,带着兄弟们下山投奔,我们是想着跟你大干一场,也做一把英雄给娃子们瞧瞧可不是来受人白眼儿的这口气,我咽的下,兄弟们也咽不下”
“对咽不下咱们咽不下”阴三儿一句话,山匪们一呼百应,他们这一喊,对面儿的兵爷们也不爽了。
一个被砍的浑身多处刀伤的千总冲了出来,情绪激动难掩:“这是军营,不是你们山寨呸还做英雄就凭你们赶紧滚回你们的山寨,别让人笑掉了大牙”
众将士堆儿里阵阵笑声响起,阴三儿一帮立马火气再度窜了回来,一人扯脖子回骂道:“我们让人笑掉大牙先看看你他娘的裤子给咱们砍的提不提的上吧什么狗屁兵爷儿,朝廷的饷难不成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一个个瘦的跟他妈的蚂蚱似的,跟这儿拿刀瞎几把蹦哒啥就你们这逼样儿的,来咱们山寨,炖肉吃咱们都嫌嚼着咯牙”
“操”
“操”
“”
很多个“操”之后,两头眼珠子又充了血,又骂成了一窝蜂,眼瞧着都要再扑向对方,又听啪的一声枪响,这一震,终于二度消停。
身在楚河汉界里头扎着的小猴儿拿着枪管子,吹吹里头冒出的烟儿,没事儿人似的嘟囔着:“皇上这把枪赏的好,又小又轻便,打着真是丁点儿不震手。”
“来,不信你也来试试”小猴儿回手把枪递给那骂的最凶的绿营千总,那千总吓的脸色都变了,呦喂,御赐的东西,他哪儿敢上手喂
他僵着不动,小猴儿又没事儿人似的回手递给那阴三儿:“要不你试试可别说我没告诉你啊,这枪可是皇上赏的,打死人也没人敢怪到你头上。”
那阴三儿脸瘪胀的通红,也没接,他不是不敢当众杀人,而是这稀罕玩意儿他哪里见过
身后一帮兄弟的脸子都贴在他一人身上,他又咋能说出口他不会用
两头的人再度僵住,互瞪大小眼儿,小猴儿压不住的咳嗽了几声,小狼默默的上前给她加了件儿氅子,小猴儿随
了件儿氅子,小猴儿随手把枪甩给小狼:“喏,你揣着吧,他们都不稀罕用。”
系了氅子的带子,小猴儿把自个儿裹的倍儿紧,瞥了瞥两头,扬扬下巴道,“成,既然你们都不想杀人,那就听我说几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小猴儿一个人的身上,天儿黑的狠,火光照在她的脸儿上,瓷儿似的反着光。
明明瞧着是娇弱的女儿家,可就这么扎在爷们儿堆儿里,却是没丁点儿不和谐。
却听小猴儿话家常似的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心头都恨着,恨不得拣起刀来再劈一会儿,我也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怕着,怕触了军纪,掉了脑袋扒层皮,脑袋可是个好东西,掉了那就不好玩儿了。”她裹着氅子来回踱步,“按说我一个娘们儿家,又没个一官半职,不该掺和军营里头的事儿,可掺和不掺和我都得掺和。”她在阴三儿面前站住脚,拍拍他那跟她脑袋齐平的肩膀头子,笑笑:“这阴三儿兄弟话可是说的明白,他和弟兄们是奔着我们石家来的,我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却也懂些待客之道。”
“既然是奔我石家来的,那我石猴子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受屈儿。”
阴三儿眼里的动容才闪,小猴儿就掉转了头,看向绿营的弟兄们,“可我也不可能看着弟兄们遭了羞辱,不管弟兄们从何处来,如今打着我石家的旗,就都是我石家的人,是我石猴子的亲兄长,亲弟弟”
绿营的将士们眼中也闪起了动容,又听小猴儿忽而厉声:“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替那些守在家中,日夜求神拜佛,盼你们回去的娘亲,嫂嫂们说句话”
“她们不懂家国,不懂大义懂的就是男人,儿子在外,平平安安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就算不幸躺着回去,也能得些抚恤,养大孩子,将来告诉他,他爹是为天下之大义而牺牲,为千千万万个家的安稳而牺牲虽死也是个英雄是条汉子”
“而不是拿着家中等着吃喝的银钱豪赌、抽大烟的抽的全身发软刀都拿不动,只知道在自家地盘上窝里反,耍横,上了战场只能送死的的不孝子”
兵营中鸦雀无声,甚至有些思乡的兵卒们,眼眶都湿了。
几声不合时宜的笑声自身后传来,小猴儿一甩头,看向几个山匪兵,“怎么你们很得意是不是你们想着自己一不赌钱,二不抽大烟,三来身强力壮挥刀杀敌,处处都强过这些吃了多年皇饷的兄弟们,是吧”
这一句话正戳他们的内心,甚至有冲动的竟然接话道:“是所以我们不服,明明我们一个个的身强力壮,一个她不懂,小猴儿回头扫了一眼那不下二十多个随军的文臣,除却那个把头低的她从来就没瞧见过眼睛的窝囊老头,哪一个不是闪着激动的眼儿
激动个屁啊,有嘛好激动的,激动当饭吃,激动能当兵法用么
。
小猴儿的火上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事后,尽管大事化小,冰释前嫌,也还是罚了这些人每人一个月的饷银,自那日之后,整个军营里,上至文臣参将,下至走卒,无一不在心里对石猴子写上一个大大的服字。
可这服字,绝不是结束。
很快小猴儿就发现,这诺大的军营,将领参赞百余人,对此事根本问题在于军制质疑的不少,可竟无一人能拿的出像样儿的意见来。
小猴儿到底是个门外汉。
她是觉得不对劲儿,可你要问她哪儿不对劲儿,她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就在行军至归化的前一天晚上,当快马加鞭的一封信送到小猴儿手上时,她嘴角笑开了花儿。
这下,真的天兵天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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