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黎明》 第30章 远见

    “我必须去找他。”汐在一片狼藉的居民房间里来回踱步。外面的枪声早已响起多时，她却一点返回战场的心思都没有。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跪下求他？”滢靠在被炸垮一半的墙面的断裂边缘，淡淡地讥讽。

    “我……我可以说服他。”汐说，“我能控制住他。”

    “也难怪你这么急，如果他死了，这可是算在你头上。”滢一针见血，“你控制不了他，皮尔斯帮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了。”

    汐猛地停下，僵硬地转过身，瞪着滢，金属化的牙齿咯咯轻响。

    “你知道我是对的，你对他的愧疚越多，对他思维的干涉力就越弱。他受伤了，你觉得愧疚；感受不到他的疼痛，你觉得愧疚；不能一直陪着他，你更觉得愧疚。除此之外或许还有点嫉妒和占有欲？你混杂的私人感情太多了。”滢不与她对视，但放缓的语调，“而且他对此很清楚，他注意到了你对他的控制力的下降，这也是为什么他委以风信子舰队指挥官的重任。不觉得可笑吗？一个ai都比他更有人性。还有克里蒙特，冰蝶，霍普……他们都有他无法理解的人性。他好奇，他研究他们，但一无所获。无法理解带来愤怒，愤怒带来痛苦，而痛苦，痛苦只会把人变成一个畸形的可怜虫。就好比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最终会成为社会垃圾，必须要有一个坚定的大人来告诉他，不，不准，不允许。”

    “我不想……”

    “你不想他疏远你也好，你想跟他撒娇也好，秀恩爱也好，打情骂俏也好，无所谓。反正，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得杀了他。”滢冷酷地说，“到那个时候，你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了。”

    汐紧紧抱着自己的右臂，目光不再锐利。“我很自私吧？”她问。

    “是啊。”滢低头，“谁不是呢？我之所以不想我们三人走到自相残杀那步，也仅仅是害怕被他先宰了而已。你知道这是有可能的。”

    “嗯。”汐无力地微笑，“有的时候我会想，滢你懂得真多啊，和我完全不同。”

    “有的事情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就懂了。”滢耸耸肩。

    “谢谢，总是听我说那些没用的话。”

    “那个，汐姐姐，援军到了。”冰蝶忽然从二楼的破洞处跳下来，“正在肃清对面大楼里的残存敌人。我们要去支援吗？”

    “这么快？”汐有点惊讶，“多少人？”

    “大约两个连的兵力，包括两台中型有人步行战车，十一辆装甲车和六辆运输卡车。”

    即便霍普能力再强，汐估摸着这也是埃罗萨帮的家底了。一个求援电话就叫来这么多人？这到底是埃罗萨帮重视每一个成员的性命的证明，还是另有原因？

    “交给他们对付吧，让这边的兄弟们休息一下吧。”

    “是。”

    冰蝶从破洞处离开后，汐也转身往外走，打算出去看看。刚走到一楼的外走廊，就见两道粗长的火焰交替舔·舐着对面楼房的墙面。有好几个敌对帮派分子带着熊熊烈焰尖叫着从窗口跳出，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埃罗萨帮竟然还有火焰喷射器。在巷战神器的支撑下，新赶来的埃罗萨帮成员迅速镇压了被敌军占领的大楼，没被烤死的敌人纷纷缴械投降。

    一辆装甲车在冰蝶不远处停下，车后门打开，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是穿着战术背心的霍普。她在大腿外侧插了一把手枪，不过汐怀疑她究竟会不会用它。跟在她后面的是另一个熟人，“退役军人”霍秦，不太意外，如果没有这些军痞的帮助，艾萨克帮也不可能有战斗力。

    “您是……汐小姐对吧？”霍普看见汐时迟疑了一下。汐不相信任何人会忘记自己的名字，这种迟疑只是玩弄权术的一种方式而已。“机场的货运卡车在哪？”对方问道。

    “光逝把它们全部带走了。”汐回答道。

    “全部？”

    “嗯。”汐稍一思索，立刻明白了，“那里面装的不都是食物吧？”她早该想到了，疯子会感兴趣的东西绝对是某种极其危险的物品。

    霍普摘下那副没有度数的眼镜，擦了擦，放进胸前的口袋。她回头看了霍秦一眼，后者只是撇嘴。“到这边来。”霍普低声说，带头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你说的没错。”她叹了口气，承认道。

    “里面是什么？”

    “三枚退役的‘星环’热核弹头。”

    汐眨眨眼睛。“诶？什么？”她倒吸一口凉气，“写作氢弹，读作热核弹头的热核弹头？你是怎么……”疯子，都是疯子，难怪光逝对她态度这么好，原来是疯子之间的惺惺相惜。

    “氏族联合会时期，军队在边境屯了很多核弹和反物质炸弹，不知道他们想用那些武器来对付谁。”霍普说。还能对付谁？当然是执行统合部了。科技严重受限的七大氏族也就能生产生产价廉物美的大炸弹了。“反物质炸弹被联邦军队尽数回收，但核弹头被埋在各个小行星漂流群里，就连旧时的军队也没法掌握它们的全部位置。”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三枚弹头的。”

    “我找不到，但有人找，我就是掏钱买而已。”霍普说，“你们难道一点都不知情？”

    “不……”联邦情报部门重组不到三年，漏洞百出，监管力度堪忧，全靠境界守卫的团队支撑着，即便如此，对叛军行动的监视就耗费了n051等人大量的精力，哪里还顾得上边远殖民地的黑市？而且对于联邦军队来说，核弹已经是不入流的过时玩意儿，目前最强悍的相位炮，也就是灰庭级搭载的ms600l，每一门的标准威力都有二十多亿吨级核弹的水准，六秒射击一次，连续不断，分分钟摧毁一个没有行星护盾的星球。这还远没到艾隆纳耶人破坏力的极限。

    霍普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我并不是真的想用这些武器，这三枚核弹都被拆除了起爆装置，省下了不少钱。即便如此，核弹也是核弹，只要它长得像模像样，人们就会害怕。恐惧会帮助我控制这座城市。”

    大概应该说不愧是誓言绿洲星土生土长的孩子，霍普的思维里也潜藏着一头野兽。汐忽然觉得有些惭愧，自己不也是誓言绿洲星出生的孩子吗？

    霍普想干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这些危险的玩具都在光逝手里，他想用它们干什么才是重点。所幸，如果霍普所言非虚，那它们目前无论如何都都无法起爆，光逝再牛逼也变不出铀238。如果不是这样，他拿核弹炸着玩吗？说不准，汐下意识摆摆脑袋，如果是光逝的话。

    “等等……”汐抿起嘴唇，“如果它们不能爆炸，你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几乎整个埃罗萨帮的主力都出动了吧？”

    “核弹确实已经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霍普说，“但破坏它的反应棒后产生的辐射依旧能杀死半径三百米内的所有生物。”

    “你觉得它们能帮助你支配这座城市？”汐双臂环抱，使得胸前的脂肪球更是傲人。

    “我说过了，我并不需要真的使用它们，我只需要人们害怕它们。”

    “霍普，我是个境界守卫，或许不如光逝那么聪明，但我能分辨谎言。”汐糯软的声音中多了些严肃和坚定，“你知道了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

    “足够强的核辐射可以导致粒子呈现激发态，还需要我说更多吗？”老实说，汐不是自己想到的。大多数情况下，她并不需要自己想，光逝的脑袋提供了几乎所有她需要的东西。“你知道了些什么？”

    霍普仔细打量了一下汐，平静如常。“不多，”霍普说，“也就是勉强触及泰勒制药公司的真相的程度。”

    “什么意思？”

    “这是个空壳公司，很明显，问题在于它是谁的空壳公司，目的是什么。”霍普说，“明明是一家制药公司，消耗的电量却堪比一座重工厂。明明整个月都没有车辆出入，却总能从里面走出一些不在监视名单上的人。孩子们都说，制药公司里有传送门一样的东西。”

    “你相信了？”

    “我不知道。”霍普看向远方，“我查过了，誓言绿洲星和帕芙拉之间从很久以前就存在引力异动。最新科研论文纷纷猜测誓言绿洲星上有某种引力干涉装置。不管是真是假，引力子无法直接被操作，需要通过激发光量子间接造成影响；而三枚核弹的辐射足以扰乱光量子的激发态稳定程度，引发大规模潮汐衰变。应该能给藏在幕后的那些人造成不小的麻烦。”

    “你相信这个所谓的引力干涉装置就在泰勒制药公司的总部？”

    “不，但根据目前所有的情报来看，这是最好的猜测。”霍普说，“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否则敌人会越来越强大。”

    “这个计划的问题在于，泰勒制药公司的幕后黑手不太愿意让你们在那么近的距离引爆核弹。”汐说，“你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来帮你完成这个计划。你故意不让境界守卫渗透进这个星球，你赌他们会把光逝叫来。”

    “然后我还让核弹与光逝同一天抵达这个星球？我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远见？”霍普面对这控诉只是笑笑，“巧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