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黎明》 第60章 保健胶囊

    作为一个毫无社会福利可言的鼠窝，丹桑自然没有便利的公共交通。但也无需惊慌，外来者只需绕着星港外围走几步，很快就有殷勤之辈上前搭话，不厌其烦地推销租车服务。因为缺乏立体交通体系，丹桑内的交通工具都是在地面或贴近地面行驶的车辆，如果你想在天上飞，那还得专门去租飞机。这些租车公司提供的租车服务比较人性化，有不同档次的车可供选择，甚至还能提供临时喷漆。如果你钱暂时不够，租车公司还允许你不交押金就把车开走，等你发了财再来回收。不过到时候要是还没法付钱，租车公司也不介意临时充当一下人口运输公司或者别的什么盈利机构。

    虽然有奭葵这样的大资本家在身旁，但光逝他们的经费十分有限，不得不和租车公司砍价一番。原因是奭葵自己的账户里没什么钱，一切大额开销直接由公司财务部处理。而丹桑的这些所谓的“公司”只接受直接地信用点转账和现金，奭葵的那一套在黑市行不通。

    好不容易搞定了一辆箱型车后，光逝的丹桑之旅第一站就是找一家卖拐杖的古董店。他们驱车驶入丹桑内部——真正的内部。丹桑只有很一部分暴露在行星外面，其主要部分都在行星里面。城市围绕着被挖个半空的行星的内壁建了一圈：在大街上只要一抬头，就能和另一边的人打招呼，只要你能看见四十公里外的人形生物并且听清楚他们在什么。

    光逝很确定血刃武士也会派人来这个地方找塔里昂，大概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确定程度。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一个忽然崛起的，且从没去过合众国金融中心的黑市商人和旧党一定有所牵连，但对塔里昂的怀疑已经是他最可靠的线索了。黑市并不是与正规金融体系完全隔绝的系统，它们之间总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黑市更多情况下可以看做国家经济的依附。因此，为了在黑市里做大做强，总是想从犯罪分子那里搞到残次品二手货来倒卖不可长久也发不了财。与大企业签订互利互惠的条约，取得稳定货源才是生财之道。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知名的黑市商贩或团体首脑都在伊休那出入境管理局有登记的原因，他们得主动找上门给自己拉生意，还要拿出能让大企业信得过的诚意和感兴趣的好处。塔里昂如果真的是因为某种理由为旧党工作，并且从中获取巨额利润，为了保险起见也会去伊休那露个脸，避免在事发后被情报机构盯上才对。他一定是有绝对不能在伊休那出现的理由。但不可排除这是他故意为之。也许是他不想和旧党走得太近，又怕旧党用暴力逼他就范，因此故意留下了这么个漏洞，为了让情报机构在发生什么大事时能注意到他，他在获得保护后也能提供给新党一些机密情报来换取自由或优待。

    总之，不管是想保护塔里昂还是要抢在光逝之前拘捕他，血刃武士必然会来丹桑走一趟。不过和血刃武士交锋要等到他搞到一根拐杖后再做进一步讨论。他的腿现在疼得厉害，即使有电磁硬膜夹板也无济于事，他需要有支撑物来保证右腿尽量不触碰地面。鉴于医用拐杖太老土，各种高科技拐杖太花哨，保守又不失风格的拐棍成为了最佳选择。

    汐感觉不到光逝的伤痛，但她十分担心他的状况。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与光逝谈谈地下室里的那部古怪的机器和那个萨瓦迪安人，她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很可怕。光逝可能知道，他总是知道，却也总是保持沉默。

    光逝和风信子在一家橱窗里有拐棍的古董店门口下了车，汐则将车开进旁边的巷子等候。对于光逝最近总是带着风信子这点最为开心的要数奭葵，她清楚如果没有风信子，那她肯定会被迫跟着光逝到处乱转。

    全无现代科技感的木门随着一阵铃响打开，除了一声类似猫的呼噜声外，昏暗的房间里便没了其他动静。

    “有人吗？”风信子按照艾隆纳耶人的习惯问了一句，好像指望这个鬼地方能有一个干净整洁的接待员一样。

    “哎！喊啥呢？”光逝制止了她，“要是没有人我们直接拿一根就走多好。”他走到之前看见的橱窗位置，挑选起里面的拐杖。他之前用过一根，金属的，手感不好，也不太漂亮，这次他打算选一根其他材料的。

    风信子的道德观受到了一定冲击，但很明智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问。

    “给我找一根又酷又好使的拐杖。”光逝拿起一根红木拐杖看了看，又放回原位，后退着走到货架之间。

    “我……不是……”

    “哦，你是指在这之后？”光逝，“如果你找到了一根又酷又好使的拐杖，我就奖励你一根棒棒糖。”他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而风信子立刻认出那是从她本体的食堂里偷来的，因为她脑中没有这种棒棒糖最近的交易记录。

    “呜……”风信子泄气了，“我又不是孩子了。”

    “棒棒糖的世界里没有大人和孩子的区别，最重要的是合适不合适。”光逝着意义不明的话剥开透明包装纸，强行将红色的糖塞进风信子嘴里。后者没有反抗一是出于光逝手上动作极快难以回避，二是出于她清楚不管怎么抵抗，光逝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这！就是我的合适。”光逝指着风信子的鼻子，“下次记得带上猫耳和猫爪手套。”罢，他又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风信子在看不见光逝后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生化机器人理论上不需要进食，但希洛会要求们按照普通人日常生活习惯进食，以培养她们的社会性。培养她们的社会性的目的是为了让她们更像人，更能理解和融入人类社会，这样就可以更好的保护他们，可她却……

    风信子质问执行统合部的为什么要让她滥杀无辜，即便迫不得已要开火，明明也可以用较威力的副炮来减伤亡。执行统合部在她脑内留下的防火墙一点回应也没有，冷冰冰的缩在角落里，似乎在静候下一次的出击。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光逝拿着一根拐杖又出现在她眼前，向她展示，“这玩意儿还可以变长。”他用力拉扯拐杖中部，手中的棍子噼里啪啦的向两端延展，还从尾部弹出镰刀一样的刀刃。“似乎也不怎么好看。”在风信子作出评价前光逝就自我否定道。风信子松了口气，她着实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评价。

    光逝转身就走，刚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别站在那里自怨自艾，虽然我对人工智能抑郁症并没有歧视的意思，但我不需要没用的家伙。”他，“我把你留下来是因为我相信你，不过我也是人，我会犯错，要是我真错了，那你就得回船上呆着。幸运的是，从出生到现在，我总是对的。你不会想打破我的连胜纪录吧？”

    “不……我不……对不起。”风信子低声。

    “你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无辜的人死吗？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坏蛋，非常非常坏的坏蛋。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坏蛋吗？因为光不做的废物太多。废物才总是道歉。我不需要道歉，我也不需要承诺，我只需要你努力到蓄电池从腚眼里喷出来的程度。你越努力，坏人越少，坏人越少，死人越少，死人越少，假期越多，假期越多，你想干啥就能干啥，懂了吗？”

    “明，明白了。”

    光逝往前又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道：“你知道我不是在鼓励你杀人，对吧？”

    “啊？嗯，嗯，我知道。”风信子连忙。

    “乖女儿。”他，“跟我来，给你找了份工作，证明一下你派得上用场。”

    谁家女儿用得着证明自己派得上用场啊，这落差也太大了。风信子嘀咕道。

    门突然开了，风信子本以为是汐或者其他什么人进来查看情况，却见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人挤进屋内，手里拿着一把老式霰弹枪。

    “你在找什么？”他喘着气问。

    “你他妈是瞎还是蠢，我既然手上拿着两根明码标价的拐杖，难不成还能是来掏你卵蛋的？”光逝无视了颇具威胁的霰弹枪，对男人恶言相向。

    “****老母——”那人给枪上了膛，瞄准了光逝，“别他妈扯淡，有人看见你闯进了里屋，，谁他妈派你来的？”

    光逝搜肠刮肚凑出一连串比刚才更恶毒的嘲讽，正要尽数喷到男人脸上，门外传来车辆呼啸而至的声音。开门关门，脚步沉重凌乱，来了大约五六人，绝非善类。

    “妈的！”中年男人愣神的片刻，光逝就立刻从两个货架之间闪开，他慌忙之中开的一枪除了打得木屑飞溅外就没了下。光逝见他转身准备应对屋外的威胁，也不着急出手，而是招呼风信子进入掩体趴在地上。这些木头和建筑板材挡不住子弹，重要的是能遮挡攻击者的视线，避免遭到比较精准的扫射。

    门外枪响连连，对方持有的都是自动步枪，火力凶猛，中年男子抵挡不住，退回屋内，脚步纷乱中被绊了一下，摔了个底朝天。他大概是崴了脚，站不起身，骂骂咧咧地往后爬，一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棕色塑料药瓶，用大拇指弹开瓶盖，将里面像是胶囊的玩意儿倒进嘴里，嚼碎咽下。

    光逝怀疑那些胶囊还停留在那家伙食管里的时候，外面的武装分子终于冲进屋内。为首的一个穿着战术背心和无动力简易盔甲，脑袋捂了个黑头罩，很有依塔纳斯古代恐怖分子的风范。他半抬手中的自制步枪，略略对准了地面的中年男子就扣下扳机。奇迹发生了，这个脂肪比肌肉多的男人以一个不科学的姿势向右横滚。子弹擦过他的身体，嗖嗖地在地面开了几个洞。

    就在男人高速启动的瞬间，光逝察觉到了一股浑浊的原能。他昂起下巴仔细品味这一感受。固体原能，不算陌生。光逝很难相信固体原能这种高科技含量的东西不是从旧党的手中流出的。他们把这玩意儿当成保健品在黑市里卖吗？

    固体原能胶囊的生效速度和转换效率比伊休那里光逝见识过的还要优秀。服用了固体原能的男人大发神威，抄起一个座钟就砸在入侵者胸口。入侵者的盔甲挡不住这种钝器攻击，被砸得像十二指肠溃疡急性病发般喷血。

    领头羊的惨状吓坏了后面的跟班。这些黑暗世界最底层的罗喽拿着枪也没什么胆，性命对他们而言最重要。他们踌躇不前，但又不想跑得太难看，于是像约定好的一般齐齐开火扫射。不过他们与他们的射击目标之间距离太近，对方眨眼就将这段距离缩短至零，双拳毫无章法的把其中一个人的脑袋锤成浆糊。

    这给了武装分子的士气最后一击。他们再也不敢停留，撒腿就跑，连枪也不要了。中年男人正要追，但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折返回店里，含混不清地着什么。

    “嘿，伙计，我就想知道你那药是哪里来的？”光逝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男人暴起，冲向光逝。

    男人的古董店左侧橱窗炸裂，略显娇的身影比男人快上十倍。

    男人的手在离光逝的脖子还有二十厘米时失去了朝前的力量，改为向右平移。

    男人陷阱墙面，左臂几乎被摁进了胸腔，脊椎也发生了弯曲。

    男人死了。

    “行行好，大姐，能不能每次都下手这么重？”光逝责备奭葵，“打断手脚随你高兴，可至少要留一口气啊，死人会话吗？啊？会话吗？”他一边还一边拍她的后脑勺。

    奭葵露出为难的神色，无限近似于要哭出来的样子，不过她真实的想法是一拳打在光逝脸上。

    “算了，反正这货估计也活不了几秒了。”光逝扳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早在受到致命打击前就扩散得不成样了，现在由棕色转变为绚丽的彩色，效果和甜腻系美瞳有的一比。

    光逝来到男人丢掉的空瓶子旁，捡起来嗅了嗅。“闻着像薄荷糖。”他，“走吧，我可不想在犯罪现场待着，即使这地方没警察。风信子，随便帮我捡一根拐杖，反正不收钱。”

    “如果那瓶药很重要的话，我们不进屋子里去找找还有没有吗？”风信子问。

    “放心，这玩意儿的产量是军用液钇产量的大概万分之一，像这样的古董店老板能买上一瓶都足够让我震惊了。”

    “可是这位大叔对里面什么东西很紧张啊。”

    “像他这样的中年危机男对脑袋上掉下来的一根毛也会紧张。不关心，无聊。我很肯定我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