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黎明》 第47章 夜袭

    夜幕于三时前彻底笼罩了战区。冰蝶躺在杂草丛生的乱石地上，不自觉用手盖住被面包和罐头牛肉填满的肚子，动力装甲将温度调整到与人体最接近的程度，舒服得好似自家的被窝。准确地来，光逝家的被窝。

    卫戍者动力装甲和军用食品是冰蝶靠自己和其他人的努力赚来的，理应享用。也许她可以骄傲地，百分之八十的功劳在她这，那没错，但她身旁那台匍匐在地陪她守夜的护林官四足智能战车则不是。这是第一队队长鲁登道夫的战利品。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当冰蝶听完他在降落后做的一切后就这么认为。第一队乘坐的运输艇被击坠后，鲁登道夫在四分钟内找到了队伍里的四人，当他们正搜索第六个同伴的下落时，与一支装备还未强化的敌人巡逻队遭遇了并被迫交战。短暂的缠斗后，第一队以减员三人的惨重代价全歼十六名敌军，唯有鲁登道夫的好友施密特得以存活。不过他们运气不错，在密林里摸索了大约两时后，他们遇见了带着冰蝶的队的工程师与步枪兵的第二队，他们的队长在弹射后摔断了腿，无法继续担任指挥并被强行要求退出演习以免伤势恶化造成更多麻烦。顺其自然的，鲁登道夫接管了第二队。

    接下来，鲁登道夫主宰了这场演习。他带着为数不多的部队在演习场内来回穿插，无伤击溃了三支敌军部队，包括一支携带有一台护林官无人战车的快速反应部队；他救下并收编了第八，第九队的残部，扩充了队人数，然后将一个型哨站基地清扫一空，缴获了动力装甲和更好的武器；他和萨瓦迪安人的队遭遇，在对峙中逼退他们，给他们带来损失的同时迫使他们放弃追击第三队，让那些僵尸脸见识到了艾隆纳耶人的厉害。

    而冰蝶所袭击的哨站是鲁登道夫的下一个目标。冰蝶不知道这个哨站里有死灵鸟炮艇的料和弹药补给，捣毁它们，死灵鸟炮艇的出击次数和作战能力将被大幅削弱。他就像知道敌人在哪里一样带着队友精准地追踪或回避他们，重新归队的第六队工程师这么，如果他不是战场直觉非常强大，那就是作弊了。

    作弊了吗？冰蝶很难想象有人能在境界守卫眼皮子底下作弊，即使鲁登道夫真的搞了动作，到现在还没被发现也是他的本事。

    这里是一处山崖，头顶没有树冠遮掩，伊休那明净繁丽的夜空一览无余，群星闪耀，如此宁静，却又那么热闹。冰蝶忽然惊觉自己有好久没这么看过星星了。真是神奇，艾隆纳耶人早在近千年前就实现了星际大航海，但星空的魔力却从未削减，无论身处何处，只需在夜晚抬头，便能发现所有人都被穿梭宇宙的光线联系在一起，从未孤独过。

    星星是冰蝶最喜欢之物，也是最向往之物，从能理解儿时家庭的不幸起，星星就成为了唯一能陪她度过令人害怕的夜晚的东西。不管是父母的吵架，哥哥和姐姐的大吼大叫，还是年幼的弟弟因为饥饿而哭喊，一切的一切，在星空下总是显得那么不值一提。来好笑，在现在这个星际航海技术发达的年代，冰蝶竟然只进入过太空两次——第一次是从她出生的地方和哥哥一起坐船去星区里的大星球，随后被卖给了当地的黑社会；第二次是她和几个勉强算得上同伴的女孩凑钱坐船来伊休那寻求梦想人生。两次都无例外的是偷渡客，两次都无缘在宇宙里瞥一眼星空。

    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此刻身在何方，也不知道与她一同来伊休那的女孩们境况如何，很可能都死了。明明身处同一片星空下，冰蝶，她的家人，那些女孩们却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那是个冰冷黑暗的世界，无法被光芒渗透的世界，就像她师傅的名字一样的世界。人贩子给冰蝶开的价还抵不上哥哥来回的船票，而伊休那，伊休那更无梦可寻，低贱卑微的蠢女孩们除了在这座浮华之城继续低贱卑微下去外，没有选择，就连星空也被夜晚各色的灯光遮盖，冰蝶也不再痴痴地抬头幻想。

    盔甲面罩上的运动雷达显示有两个友军单位接近，是鲁登道夫和施密特。冰蝶从地上爬起来，正好迎上鲁登道夫的视线。

    “派出去的侦察兵传回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鲁登道夫。

    “怎么了？”

    “在前往目的地的必经路上有一个大裂谷，侦察兵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连接处，但……那里被敌军设重兵把守，甚至有一台巨神型机动要塞。”鲁登道夫将地图信息通过局域网同步到冰蝶的装甲面罩显示器上。

    “绕过去的可能性呢？”冰蝶问。

    “几乎没有。”施密特摇头，替好友详述，“那条裂谷太深太宽，凭我们现在的装备没可能绕过去敌人的防区，从谷底走不安全，找另外的路会耽误太多时间，必然无法在规定时间前抵达目的地。”

    “那么……强攻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冰蝶明白了。

    “没错。”鲁登道夫，“你同意这点？”

    “你在征求我的意见？”冰蝶意外道。

    “我得征求所有人的意见，即使我很想他们都照我的指令行动。”鲁登道夫笑道，“不过你不一样，你是我们中为数不多的有指挥攻坚作战并成功的队长，我是，除了我，就只有你了。”

    “第八队和第三队的队长呢？第三队的稻源似乎也身手不凡。”冰蝶建议道。

    “他们是忠诚的同伴，优秀的战士，我很喜欢他们。”鲁登道夫在一块岩石上坐下，左脚踩着护林官无人战车的一条腿的第二关节。机器人不舒服的抖动了两下，又重新安静。“正因如此，我才迫切的想要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一起走向终点。”鲁登道夫的回答非常巧妙，带着十二分的谦虚，“我猜，你也和我有同样的心情。”

    冰蝶秀眉轻挑，觉得眼前的大男孩变得狡猾起来。还没等她点什么，鲁登道夫举起右手提前打断了她。

    “看来似乎没有时间讨论了。”他，“收到侦察兵报告，萨瓦迪安人的队离我们只有不到三公里了。他们携带有支援武器，我们不能在这里对抗他们。”他转向施密特。“把所有人叫起来，我们出发。”

    由六个队共三十人和两台护林官无人战车组成的庞大队伍的确更容易追踪，盲目的聚集兵力在这样的渗透作战中并不可取。鲁登道夫不像是那种想不到这一层的人，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冰蝶又瞟了一眼面罩显示器上的地图照片，暗自琢磨这些到底是侦察兵用无人机拍下来的，还是轨道卫星的杰作。不过，无论如何，承担风险的都是鲁登道夫，而自己是受益人。

    很快，躺在一个山洞里打盹的学员们被叫起来。明符回到了二队，原本隶属六队的步枪兵卡斯托·环庭·伍德和工程师白桠·火云·巴德拉则重新由冰蝶指挥。约占本班人数一半的队伍分成两组从不同的方向绕下山坡，向鲁登道夫指示的地方，也就是那条大裂谷前进。只是，除了鲁登道夫，施密特和冰蝶，没人知道他们将要面对什么。

    “火炮来袭！”当他们穿过一片空旷地带时，队频道里响起了一声高呼。紧接着，一团耀眼的红光在冰蝶右前方不到十米处绽放，卫戍者动力装甲的护盾顷刻间被削去约一半。还好这是一颗训练弹，否则灼热的等离子流还会对动力装甲造成散热上的障碍，进而暴露出更多问题。

    冰蝶回头看了一眼，之前他们休憩的山头上升起三颗耀眼的能量弹，它们爬至高空，随后向冰蝶他们坠来。这种支援迫击炮并非什么定点打击武器，而是结合了磁力锁定技术的跟踪武器，他们一定是受到了电磁照射所以才遭到了精确的炮火覆盖。

    “所有人！进入树林！”冰蝶命令道，这会拖慢他们的速度，却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第六队率先放弃空地，接受了来自参天古树的掩护，第二队和第九队也立刻跟上。炮弹在他们身边接二连三的爆炸，所幸他们行动迅速，没人受到重创。

    “停！保持原位！没有命令不许擅自移动！”冰蝶再次下令，“工程师，全息诱饵准备！”

    三个队共十七人躲到树后静默下来，代替他们继续前进的是九个亮度略微有点偏高的全息影像。那些全息影像只跑出不到二十米就因树林太密集无法继续投影而消散，不过这足够了，它们成功转移了萨瓦迪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跟丢了原本的轰炸目标。不死心的萨瓦迪安人又尝试着向树林里发射了几枚炮弹，不仅无一命中，还相差甚远。十多秒后，山头便再无能量弹升起，想必鲁登道夫他们也摆脱了炮击。

    “所有人都还好吗？”鲁登道夫的声音出现在队频道，因为他们只能使用盔甲自带的信号收发器而非经过通讯卫星，在这深山老林里信号不太清晰。

    “安全。”各队负责人陆续应答，无人伤亡。

    “现在怎么做？”八队的队长问，“我觉得我们该回头伏击那些该死的僵尸脸。”

    “不要和萨瓦迪安人纠缠。”鲁登道夫，“时间无多，想达成我们的演习目的，就必须继续前进。”

    可如果不消灭萨瓦迪安人就继续前进，待抵达峡谷的敌军防线时，他们就会有陷入被两面夹击的危险。回头迎击萨瓦迪安人或者向其他方向逃跑才是教科书上比较正确的做法。冰蝶这么想，最终却什么也没，毕竟……

    那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