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城连续数日的阴雨天气终于晴了,但整个泰安城的阴沉气氛却并没有随着阳光的到来而消失,反而是在每个路人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畏惧的神情。
今早太阳刚一升起,泰安城头便挂上了一个人头,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王朝内唯一的那位异姓王姬仲卿。
碧井胡同的茶馆里,气氛甚是古怪,说书的坐在前面半天也没说句话,堂下的几位茶客也是自顾自地饮着,也不知品出了什么滋味,只是含着茶水,眉头微皱。
“这八位王爷之一的永安王说杀就杀了?”城南开典当行的钱大富仍是不敢相信地说了句。听到这句话,众人皆是叹气,却并没人敢去接他的话茬。
蓄谋造反,通敌叛国,虽然没人会相信那位无论是对谁向来都是笑脸相迎的王爷,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那张贴在宣武门上的告示却是让众人没了半点遐想的余地。
皇旨一下,即便是其中有再大的隐情,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黑的就是白的,假的也是真的。
但随着众人的一声长叹,一向是避李嫌瓜的说书人却是缓缓开口。
“不过是兔死狗烹而已,你细细算算开朝时的六位元老大将,除了这位功勋最盛的异姓王爷,还有哪个没死的。”
“哎,可那王爷真不是坏人啊,城西刘氏母女俩,可一直是这受着永安府的救济才勉强活下来的。还有王府里的那些丫鬟杂役,哪个不是王爷瞧着贫苦才收留的,否则仅是一个永安王府,哪里用得上那么多耗银子的仆从?”城西的老王说道。
“可怜了那被当做傀儡的抓起来的永安世子了,也不知他当时没在王府里被杀死,是福还是祸。”
“听天由命吧。”说书人叹气道。
檀木梁,水晶壁;
珍珠帘幕,黄金柱。
这盛京第一青楼仍似往日一般,歌舞升平,香烟缭绕。铁打的招牌,流水的姑娘,二八的年华,一个个粉颊樱唇,纤手皓服,媚眼如丝。
来逛窑子的非富即贵,平日里不论不苟言笑,还是风度翩翩,到了这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便都沦陷在这纸醉金迷,莺歌燕舞。
顶楼上,有美人柳眉如墨,樱唇似血,杏眸微扬,下睑旁缀着一颗碧色小痣,身着一袭湖蓝纱裙,明明是极媚的,却给人秋水般空灵之感。她手抱翠玉琵琶,纤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琴弦。这是倚红楼最神秘的地方,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红楼。
一个黑影鬼魅般从窗外飞了进来,稳步落在美人面前,女子腰插着短剑,长辫垂肩,秀气的眉眼透着英气,而眼睑明显微微泛红。她动作干脆的双手抱拳噌的就跪了下去。“姑姑,”唤了一声便哽咽起来“永安王府……没了!连、王爷也…去了!”说到这儿,再也忍不下去放声大哭了出来。
“铮!”琵琶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那美妇甩手给了那女子一耳光。
“哭什么,我培养你们就是让你们整日哭哭啼啼的吗,王爷死了,世子殿下还活着,茹小姐还活着,这王府,还没有完。”
美妇说完,葱白手指狠狠地扫在琵琶上,“铮!”地一声,整个倚红楼无论香客还是姑娘都觉得头中一痛,旋即无事,仿佛没发生过什么,而唯有屋中的满地狼藉才能证明方才发生了什么。
“叫哑奴过来收拾一下,而你”那美妇眼眸微抬“冒冒失失,不成体统,自己去刑堂领罚,面壁三日。”那女子身子微微一颤,旋即恢复了往日那没有什么情感波动的声音
“是,姑姑。”转身离开了房间。
女子走后,那美妇将琵琶放在一旁,款扭蛇腰,施施然走到屋中唯一完好的书架旁,修长的是只在书架上连点,不过一会,书架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条幽暗的秘道,美妇从容地扫视了一圈身后,悄声进了秘道。
走了不到半柱香,前方出现了微弱光芒,正是一间密室,密室中坐着一名少女,十几岁的模样,面容与姬云枢有这七八分相似,但却是面黄肌瘦,远要比姬云枢憔悴许多。昏暗的光线下,她手持一份书卷,正细细品读。
“小姐,老爷他……”当着这少女的面,美妇仿佛放下了所有戒备,哽咽着诉说着这个不幸的的消息。
“我已经知道了。”少女面上不露丝毫悲戚之色,然而那握着书卷渐渐泛青的指尖却昭示着她的内心并不那么平静。
“老爷一生为朝廷效力,想不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最后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真是”妇人眼看着又要抽泣,却听见那少女极为平静的声音。
“别哭了。”少女淡淡说道,“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结果。姜妄这个人,生性多疑,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最喜欢那种将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自己股掌之间的快感,所以不必担心云枢的性命,留下我那个弟弟,一来可以让外界歌颂他的仁慈,稳固朝政,另一方面,则是可以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姬家,并给那些权势渐大的藩王们提个醒,告诉他们这天下是他姜妄一人的。”
少女眸中寒光闪烁“这一手算盘打的可谓是一举多得,拿早已交出兵权甚至连封地都不拥有一寸的永安王开刀,没有一丝一毫的风险。可是他错了,我爹不会反,可不代表我姬家不会。”
“那小姐如今有何打算?需不需要派死士去把世子从姜妄手里救出来?”
“救出来又送到哪去?大梁吗?那样只会更加惹恼姜妄。”
少女眼中闪烁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老练,嘴角喂喂勾出一个诡谲的微笑。
“我这个弟弟性子过于软弱,把他放在泰安城反而是最好的安排。到时候若是他真想为父亲报仇,那我们便帮他一把,若是不想便由我一人担起这个担子好了。”女子面无表情地提起案上的一支笔,在纸上写下“天下”二字,冷笑一声,随即悬在半空中的笔尖再次落下,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割开了宣纸,墨迹在两个字上瞬间氤氲开来。
“杀了那姜妄也未尝不可。”顿了一顿,转头看向那妇人,“你说呢,云姨?”
那妇人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只微微点头朝着那女子行了一礼。
“妾身全凭小姐吩咐。”
“云姨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疲惫想小憩一会儿。”
“嗯。”被称作云姨的夫人微微欠身,离开了密室。
密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少女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用手一摸,竟是湿的。然而,下一秒那少女却并没有梨花带雨的哭泣,反而漫不经心似的用手帕轻轻一拂,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今夜怕是又无法入睡了。”只听灯火下纤弱的人影苦笑一声,再次拿起手中的书读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