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报,蛇族的沉鱼求见。
玄野奇怪,多少年都不曾来往了,自从几千年前那一场大战联手之后。可是不管怎么样也还是要见的,蛇族独成一支,不受天地间任何一脉的约束,一直是神秘莫测的。使毒的高手,常杀人于无形间。
快请进来,你们都退下吧,宣哲留下。
是!
沉鱼带着小倩,蜿蜒曲折的路径上,昏暗的灯光下,走进玄野的殿宇里。不愧是地宫主殿,虽然不见天日,却金碧辉煌,气势非凡。
蛇族沉鱼见过宫主!
宣哲,看座!
谢宫主!
许久不见,你家老祖身体可好?
劳宫主挂念,家母身体安好!
那就好!你忽然造访,必然有事?
是,前日听闻姐姐落雁留有一女,特来寻找。
女儿?落雁的女儿?
是,想请宫主帮忙寻找。
小事情,你说她的名字,我立刻派人去找。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名字里有个蕊字,有人叫她蕊儿。
哦?
宫主知道?
也许她被人间的某户人家收养也不一定。她的模样呢?
据说和姐姐落雁一模一样。
啊?
如果她被平常人家收养,身为白蛇之女,必是不死之身,人间如果这样不死的事情我这里早该有报呈的,却是没有。
也是,不久前江阴屠城之前有人在江阴城里见过她!
什么?你说什么?
江阴屠城之前她在江阴出现过!
她不会是江阴屠城的元凶吧?
宫主怎么会这么想?
玄野的心里迅速思量了一番,按照天帝所说,温牧应该是和一个女子去了江阴,只抓住了温牧,那女子却不知去哪里了。难道就是她说的蕊儿?蕊儿??不会是端木蕊吧?温牧是认识端木蕊的,可是他怎么可能带她去江阴呢?除了端木蕊,却又会是谁呢?天帝一个月的期限,眼看到了,真凶却一点眉目都没有,不知该怎么给天帝交差呢?温牧怎么办?如果能找到端木蕊,那么温牧的嫌疑至少就去了一半。
我只不过是这么一说而已。毕竟她是白蛇之女,想必有这个能力的。
那么宫主能否帮忙找到这个蕊儿呢?
我知道一个女子,叫端木蕊,是青阳观九天真人的女徒弟,长的什么样子却是没有见过的。她来过地宫,是易容后的样子,本来面目如何,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九天真人?当年杀死我姐姐的是他吗?
那个我就不清楚了,那时我不过是地宫的公子,还在狐仙谷修行。
宫主,自然是知道几次江阴屠城,为什么没有禀报天宫呢?
这个?你母亲没有告诉你吗?她预先知会过,我虽然不知道她是为谁说话,想着也是她熟悉的人。
哦!沉鱼心里明白了,难怪自己一直没事,母亲早已经给地宫打过招呼了。
你也是蛇族人,可知道是谁做下的这件事?难不成落雁真的没死?
沉鱼一惊,不知道如何作答。
我也不知道,我时常不和母亲在一起的。
这样啊!你知道青阳观所在吗?
不知道,还望宫主派人指点路径。
这个容易。可是据我所知,端木蕊已经离开青阳观。有一个地方,你可以去看看。
哪里?
华山!
为什么?原因嘛我就不说了,可是那里有人和端木蕊有关系。
玄野的打算,他早就怀疑后羿夫妇上华山的意图,那天端木蕊是和安逸他们一起被救走的,如果安逸在华山,后羿才有可能去华山。灵逸真人是盘古的后人,就连天帝都让着他几分,他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确定安逸的下落,正好可以借助沉鱼试探一番。如果找到端木蕊,也就可以救回儿子温牧,正是一举两得!
沉鱼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心里感激玄野的帮助,说:那我现在就去华山!多谢宫主!
玄野假意留请吃饭,沉鱼哪里坐得住,起身告辞了,玄野一直把她送至宫门外。
沉鱼和小倩驾云直接来到华山,正是清晨,玉泉院里,安逸正在练剑,看着初升的太阳,心里格外喜悦,他的眼前浮现出平鸾的沐浴在金光中的那张脸。想着平鸾该醒了,就准备回房间去看看。一转身,平鸾却就在他身后。晨风中,紫衣飘飘,平鸾的脸儿更加秀美柔和。这个女子不知道人间只有夫妻才会同居一室,现在这样还好是在这仙观之中,无人说长道短,要是在茱萸村,人们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这样想着,脸安逸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安逸哥哥,你起来就练剑吗?肚子饿吗?我去厨房拿了点心在这里等你呢。你看,点心在这里,还热着呢!平鸾从自己的怀里掏出纸包的点心来。
安逸心里一暖,接过点心吃起来。
平鸾看着他吃得香,自己心里也舒服的很。
安逸哥哥,你带我出去玩玩吧?趁你不睡觉的时候。
好啊!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山下看看,看看就回,好不好?
好啊!我给师傅说一声,咱们就去。
嗯,你快去,我在房间里等你!
好!安逸跑去前院找师傅去了。
不一会儿,安逸就带着平鸾飘到华山脚下,在快到市镇的地方落下来。安逸说:你先别急,先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什么啊?
到了镇上
镇上?镇是什么?
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人们叫做镇。
哦。然后呢?
对了,你不许多说话,不能让人看出你不是凡人。
哦?不说话?
是!
这也太难了吧?
你不知道的东西太多,我怕你一开口就被人看出来了。
哦,那好吧。没有什么了,我们走吧。
还有,如果你想要什么,不能直接去拿,要买。
买?为什么?什么是买?
就是我们要给人家钱,才能拿走人家的东西。
钱?什么又是钱?
唉,就是一种东西,比如珠宝都是可以换钱的。
哦!我还是不明白。安逸哥哥,我知道了,我不拿人家的东西,好吧!
好!我这里有钱,如果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你放心!
钱?你有钱?让我看看嘛。
好。安逸拿出自己的钱袋来,倒出来一块碎银和一把铜板在手心里给平鸾看。
怎么还不一样啊?这个怎么这么小?她指着那块碎银。这个好看,上面还有字呢。大小一样,外圆内方,这个就是钱吗?
是啊,十个这个铜板可以换回我们一顿午饭。
铜板?这个叫铜板?那这个呢?
这个是银子。
哦!我知道银子,我的珠花有银子做的,羌伯说过要我收好,可是我总是弄丢。呵呵。
好了,你现在明白了,我们走吧!
拉着我的手啊!
好,现在可以拉着手,到镇上就不行了。
为什么?别人不许吗?
是,好多事情,说了你也不懂!
不要!我就要你拉着我的手!不许松开!
别人会笑话我们的!
怕什么!谁敢笑话我,我就叫我父亲把他抓起来!
安逸大笑,说:好了吧,你。人家只在心里笑话你,难道你会知道?还等着你去抓他?
啊!这样子啊!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镇上了。安逸无意间回头看看山里,奇怪,明明是晴空万里,为什么会有一团乌云飘过去呢?转瞬即逝,他怀疑自己眼花了。冬天的集市很热闹,马上就是新年了,每个人都在闹哄哄的集市上走来走去寻找自己要买的东西。安逸原本要松开平鸾的手,看这情形反而不敢松手了,他担心会她会走失。
平鸾的眼睛都用不过来了,好多新奇的玩意儿啊,都是她不曾见过的,而那些人用着奇怪的语调拖着长音在叫喊着什么。听起来好像在吵架,却满脸笑容。
安逸哥哥,他们都在说什么?
他们在叫卖自己的东西,说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叫别人来买。
真的是最好的吗?
卖东西的都这么说,也有不好的,也一样这么说。
那不是骗人吗?
安逸说:也对,不过你买的时候要看清楚不就好了。
好香啊!那是什么?
那是包子,你要吃吗?
好吃吗?
来,我买一个,你尝尝看!
安逸买了一个大包子给平鸾。来来回回的和店主说着话,平鸾听糊涂了,问你们说什么呢?安逸说:包子里有馅,他问我要什么馅的。
哦,就和有馅的点心一样吗?
是啊!你看,还热着呢,过来坐这里吃,你慢点儿。小心烫着你。
平鸾吃着包子,是韭菜馅的,清香的韭菜是她第一次吃到,真是美味啊!
安逸哥哥,我还能再吃一个吗?平鸾一副馋嘴猫的样子。
可以,不过还是别吃了,后面还有好吃的,你吃饱了,就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也是,我们走吧!
平鸾忽然看见远远的一串串红红的果子穿在一根细长的竹棍上,她指着给安逸看,一边说:安逸哥哥,你看你看,那是什么?好看的很!身边走过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平鸾,这姑娘生得挺漂亮的,怎么好像是个傻子呢?连糖葫芦都不认识!
这里,安逸和平鸾在集镇上正玩的流连忘返,沉鱼已经到了玉泉院。她却不知道,云修带着地宫的人,也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
霍云一大早收拾停当,陪着端木蕊和安羿吃过早饭,却不见平鸾公主和安逸,灵逸说他们一大早下山去了山下了。
笙儿忽然来报:山门外有两个女子要见真人。
灵逸问:她们没说是自己是谁吗?
没有,只说是来找人的。
灵逸看看安羿和霍云,说:你们不要出去,我去看看。端木蕊随我一起来。
是,师傅。
端木蕊跟着灵逸来到大门外,一个红衣女子带着一个黑衣女子正站在那里。
灵逸真人还没开口,红衣女子忽然越过灵逸飘到端木蕊的面前,盯着她看着,眼里似乎还含着泪水!那沉鱼恍惚是看见了落雁再生,什么都不用说了,她一定是落雁的女儿,沉鱼激动的说不话来。
灵逸回身,担心她对端木蕊不利,却见她张开手臂好像要拥抱端木蕊的样子。端木蕊吓得躲到一边去,说:你是谁?
我是沉鱼,你母亲的妹妹!
胡说!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你和你母亲生的一模一样!
端木蕊的脑子蒙了,自己曾经一心想寻找的身世似乎呼之欲出,这个女人说她认识自己的母亲!还有那幅画像,不用说,那画像一定是自己母亲的,母亲一定是在江阴住过的。
灵逸听见他们这样说,心里知道这一定是那白蛇的妹妹了,看来端木蕊的身世是瞒不住,端木蕊离开的日子到了。
灵逸叫笙儿:咱们回去吧!笙儿奇怪灵逸的镇静。也只能听从师傅的话,准备进院子关门。
端木蕊不知道灵逸怎么会突然如此,即使对方是来找自己的,灵逸的反应也太过平静了些。她回头紧跟着灵逸: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随她去吧!灵逸说。玉泉院以后你不要再来了,也不必和你师父辞行,我会告诉他的。
端木蕊呆住了!沉鱼在后面说:跟我走吧!
端木蕊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灵逸走进山门,大门也徐徐关上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管我的事情?我在这里好好的,你来做什么?端木蕊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我来告诉你!你是我姐姐白蛇精落雁之女!我是不久前才知道姐姐在人间还遗有一女,不远千里前来寻找你的。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你是我蛇族唯一的继承人,你自然要和我回去,面见老祖,继承蛇族!
你说什么?我是一条蛇?我,我不会跟你走的!端木蕊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慌不择路,朝山下狂奔而去,沉鱼紧跟在她的身后,端木蕊哪里是沉鱼的对手,无论她怎么跑,沉鱼都会出现在眼前。端木蕊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后悔!她宁愿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只能不停地奔跑着,跑着,好像这样就可以逃离开来,就可以不必再面对自己是白蛇之女的身世。正当她跑着,忽然半空中一只手抓住了她,她本能的反抗着,拉着她的人说:不想被她抓住就跟我来。
端木蕊本能的被她拉着,堕入一潭碧水中,片刻之后,水面就恢复了平静。沉鱼追到崖边,脚下是一汪深潭,端木蕊已经不见踪迹。沉鱼没想到会是这样,跟在她身后的云修更是筋疲力尽。玄野交代的人没有看到,原想着抓住端木蕊去天宫赎回温牧的计划也落空了,他没料到会有女子的内力如此之强,而端木蕊也不知道被谁带走了。远看着沉鱼的背影,云修想返回地宫去向玄野复命。谁知道他才想转身,一股黑烟出现在他的面前,沉鱼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是你带走了吗?
谁?你说什么?云修装傻。
沉鱼不再多说,直接动手了,云修无奈接招,一时间树林里枝叶横飞,黑烟弥漫。小倩在旁边想帮忙,却无从下手,那男子的功力不弱,沉鱼也只和他打个平手。
端木蕊在黑暗中被带着走了一阵子,踉踉跄跄地,终于到了有光线的地方,那人才松开了她的手。端木蕊看见一个妖艳无比的女子坐在桌前,几个鬼魅一样的黑衣女子,站立两旁。
你是谁?我怎么好像见过你?
她这么一说,端木蕊想起来了,她是温牧的姐姐,魅儿。
端木蕊知道她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也不想被她知道。可是毕竟她是温牧的姐姐,所以就恭敬地回答她说:我是温牧的朋友,曾经见过您。您不记得了。
啊?温牧的朋友,我不记得了。
你怎么被条红蛇追的满山跑?我看她功力不在我之下,怎么还追不上你?看来她是不想伤你了?
是!她只是想让我跟她走。多谢姐姐救我!
魅儿初时在山间闲游,本想去山顶看看雪,不了突然看见脚下黑烟飘忽,一个女子穿梭期间,似乎是想逃出来。她反正也没事,顺手的事情就带回了端木蕊。不曾想还是温牧的朋友,看来自己没做错。
你叫我姐姐?也是,温牧是我弟弟。你没受伤吧?
没有!
可惜我这弟弟现在不太好!天帝不放人,我父亲玄野正愁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温牧并非我一母同胞,可是我很喜欢这个弟弟的。
端木蕊想起天帝的话,有心想告诉魅儿不要再担心温牧了,却又不能说,天帝说过不能告诉任何人,意欲惩戒玄野包庇江阴屠城的凶手。端木蕊忽然明白,或许刚才那个自称是白蛇妹妹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她看见自己激动的样子,就可以看出她和白蛇的感情非常好!温牧说的那个传说,显然除非是落雁在世自己做的,否则就是她做的,她一定不知道天帝在追查此事。自己怎么可以跟她走!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端木蕊想想都不寒而栗。白蛇?她说我是白蛇的女儿!端木蕊忽然意识到,她一直在回避这个!如果自己真的是白蛇的女儿
端木蕊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不会的,绝不会的,我只是碰巧和她长的相像而已,我绝对不会是白蛇的女儿!端木蕊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徒劳的思考,内心里她明白:落雁的确就是她的母亲!
魅儿看着端木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她受到了惊吓,就安慰她说:你不要担心,我这里她找不到的。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回去,你住在哪里啊?
端木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回华山,灵逸的话很明白的,自己也不想回去,可是回去师傅那里?师傅?师傅是自己的仇人了,当年是师傅杀了父母留下了自己也不无可能。端木蕊没有勇气去质问师傅,天下之大,三界之内,自己居然无处可去了。可惜温牧也不在身边,要不然现在的自己也一定不会如此孤苦无依,端木蕊的心里难过极了!也矛盾极了!
你不会连自己住哪里也不知道了吧?
不是,谢谢姐姐,我明天自己回去,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也好!
端木蕊离开离魂馆,回头看看崖壁上的这几个字,觉得自己真的是丢了魂魄了。现在去往哪里?该做什么,她都不知道。漫无目的的她一直往前走,一直走,走到太阳落山了,她就把自己挂在树上,想睡,又睡不着。天一亮,她又继续走着,饥肠辘辘,她看见死去的动物尸体,鲜红的血汩汩流出,她居然有种想要去喝血的冲动,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停地提醒自己说:我不是蛇!
端木蕊就这样一直走着,翻过了大山,穿过了草原,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虽然她是不死之身,可是这样的不停地不分昼夜的行走着,她的体力和精力也耗费到了极致,端木蕊心里想着温牧,她多想再看看他啊!
面前是一片水,端木蕊不清楚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这是湖水还是海水,她盲目地向前走去,一直就那样走去海水没过了她的头顶,苦涩的海水灌进了嘴里,她放弃了浮水,任由自己沉入海底,就这样一直沉下去也好!弥留之际,她看见了温牧的笑脸对着她,真好!她对他说:你来了!之后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