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从云歇的吩咐,王府侍女们在远处的空地上架了五个大鼓,连在一起呈五连珠星状。
云歇两袖连着长长的白色轻帛,立于中庭,双手向地交错于身前,垂首,并脚,没有乐器的伴奏,只是静静地站着。
在座诸位千金皆是好奇地望着,打算看她能搞些什么名堂。
等了许久都没有声乐响起,突然云歇就动了,动得那般迅速而敏捷。
只见她踏步而出,如红莲满池上的分水而行,是鞋底摩挲草叶的窸窣声响,长袖疾速飞出,击打出双重鼓点。
步伐变换,袅袅而行,像是清江上贴水而飞的那只金燕舞出矫健的身姿,清丽的身姿展开,似燕翼的雪白长袖如金燕轻点水面那般轻触在鼓面上,发出强劲有力的鼓声。
鼓声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了黄沙之上的那声鸣笛,鼓声阵阵之下现出森寒铁甲,鼓声渐强,激得众人心跳加快,有种激昂的情绪将要从胸口破体而出。
金戈铁马数十年,征战沙场为国盛,刀光剑影间的血如雨下,尸横遍野间的血如溪流。
似乎是初次陷入这样血腥的场面而无法适应,座下许多女子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唯有座上的尊贵妇人面色不改,眸色渐深。
密密匝匝的鼓点声渐歇,众人仿若从遥远的战场走出,带着血泪淋漓的震撼,云歇自地上跃起,飞速回旋击过所有大鼓,五次鼓声好像连续着响起,又似乎像是回音的震动不绝,犹如一根大锤般轰然砸进所有人耳中。
众人一下子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白色丝帛如丝缕缠绕着那抹纤细的身子落下,空中落花飞舞,众人眼里皆闪过一抹惊艳。
但那抹身影还未落下,左手帛丝再出,如箭般奔着远处托盘站立的侍女,侍女还呆呆地看着云歇,等她反射性地惊呼一声,手中托着的茶杯已被帛丝取走。
右手帛丝再出,如一道利风掠过,自枝头削下嫩蕊紫红青黄娇艳朵朵,嫩蕊在空中飞舞,皆落进了帛丝上托着的白色茶杯,帛丝微微一抖,将白色茶杯抛向前方,是成定夫人的方向。
众人皆是一声惊呼,险些站起,成定夫人静坐原地,面带微笑,不见一丝慌乱。
一只莹白的掌心自半途接住那只茶杯,接着上前几步,将茶杯放在了成定夫人面前的案几上,杯里的嫩蕊尖上还沾有晶莹透亮的水珠,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丝帛垂地,纤手取过一边的长嘴水壶,微微倾斜,热水漫顶,浸润着各色娇艳的嫩蕊,烟雾缭绕,幽香更浓。
云歇退后几步,行礼道:“三宝献丑,自调百花香茶一杯,请夫人品尝。”
卓芊芊维持着脸上的笑,袖中的手却不自觉收紧。而再观席下,杜府的两位小姐早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云歇的这一手深藏不露给了她们好大一个惊喜。
夫人身后的妙秋面带担忧,出声阻道:“夫人,这茶恐……”
成定夫人微笑道:“无妨。”言毕伸手取杯,轻闻一气,慢吹一息,细饮一口,赞叹之声和幽香之气那般满满地溢出。
“果然好茶,你是如何调得这杯茶?”
云歇静默了一会儿,淡笑道:“回禀夫人,三宝幼时为了讨得母亲欢心,才自学了这一门手艺。”
成定夫人听到这话,眼里隐隐闪现着惆怅与深沉的哀痛,她顿了一会儿,道:“真是好个孝顺的孩子。”
云歇正对着成定夫人,抬眸便可看见她脸上难掩的痛苦神情,心里不由得一动。
这时横空插进来一个轻软的声音。
“杜三小姐才色无双,芊芊真是要自愧不如。要是我能有这样优秀的姐妹,母亲怕是不知会有多欢喜。”
云歇难以察觉地勾了下嘴角,盛阳的千金小姐们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偏偏都喜欢来找她的茬,这位左相千金也不例外。
“不过,若杜三小姐的生母还能在世,芊芊倒也想去拜访一番,看看能教出这样优秀女儿的会是个怎样的人呢。”卓芊芊说着叹息了一声,好像很是惋惜的样子。
座下的那些女子听出卓芊芊是在暗讽云歇,不由得皆掩嘴偷笑,觉得甚是大快人心,方才云歇的大出风头确实是让她们从原本的好奇转为了满腔妒恨。
可座上的成定夫人却不那么想,谁都知道杜三宝的娘亲是个村野出身的女子,就算是识过一些书,也不见得会有这么些无双的才艺,若真有,也不会窝在乡野那么些年了。
只见她凝眉,很快敛了笑意,问道:“杜三小姐,我有一点不解,不知你可否为我解惑。”
“夫人请说。”
“听闻你在进杜府前是由生母一手养大的,你的生母出身乡野,日子也过得清贫,那我倒是好奇了,你这一身才艺是从何处学来的?”
这话问的十分犀利,引得在场众人心中皆是泛起了疑问,然而被问的人却是神情自在,看上去坦荡得很,似乎那个被为难的人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