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歌一边困倦地打着哈欠，一边手持着烛台到处点火。
“嚓！”
暗处传来异响，原本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的某人，却在这一刻“刷”地睁开了眼眸，眼底精光乍现。
没有任何的迟疑，顾弦歌从拔簪到射出，直至一声惨叫传来，最后听闻“砰”然砸地声，用了不过不足一秒的时间。
顾弦歌抬步，慢悠悠地朝着殿外某处走去，扒开草丛探头一看——
呵，某个老家伙已经死透了。自个儿的发簪直插她心口，快、准、狠！
就这劲儿，她想不死都难。
顾弦歌目光一转，定在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后背之上。
那肩膀，那般的孱弱，孱弱得好似任何的风吹雨打都能将他弄折了，孱弱得她不自觉地想将他纳入羽翼之下保护！
凤九……曾经的你就是用这么一副弱者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击溃我的防备之心，然后给我迎头一击的么？
你还真是好算计！前世，我倒是小瞧了你这七岁娃娃的心机了。
顾弦歌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用力得手指关节阵阵泛白。
反复吐纳了好几次，顾弦歌才压下胸腔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她若无其事地走向张妈的尸体处，面色除了苍白点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妥。
不得不说，顾弦歌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极强的，从她淡然面对前世仇人，并能眉眼不动地将簪子从一个死人的胸口上拔下就可以看出。
鲜血“哧”地喷出，溅在了顾弦歌的脸上，血还有些余温，
“你听到了什么？”顾弦歌懒得都不想动动手指头去擦一下脸上的血，就那么顶着一脸的血，眯缝着眼睛问。
凤九将深深埋在膝盖里的脸抬了起来，双目含泪，直直望进顾弦歌浅笑嫣然的眸子里。
“我什……什么都没听到。”凤九紧咬住唇，将所有的啜泣哽咽声全部吞了回去。
“呵呵。”顾弦歌轻轻一笑，斜乜着凤九，声音轻柔，“换个问……你看到了什么？”
凤九眨巴了下眼睛，原本蓄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滴溜溜地打转儿滚了下来，衬着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头，看来好不可怜！
可顾弦歌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凤九皱皱鼻头、掉掉银豆子就心疼得团团转的傻缺了！
所以，此刻，顾弦歌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就那么淡然地瞅着凤九，字字逼问：“乖，说你看到了什么？”
顾弦歌将染血的簪尖在张妈的衣服上蹭了蹭，擦去了血迹，锃亮的尖刃一转便直直地对上了凤九的眉眼，寒芒刺得凤九微微眯了眼。
顾弦歌嘴角上挑，笑意越来越大：“你是不是看到我甩落烛台了？”
簪尖如同一尾游蛇般缠上了凤九的脸，很冰，很凉。
凤九情不自禁地一个哆嗦，看向顾弦歌的眼中满是惊惧。
“你是不是还看到我点火啦？”顾弦歌笑得更加灿烂，原本游走在凤九脸上的簪尖突然顿在了凤九的眉心处。
凤九身子一僵。本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凤九后背却浸满了一层薄汗。
此刻的顾弦歌与之前那个困顿懒散的人完全判若两人！她虽然是在笑着，可周身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压力！那种气势，让他心惊的同时却又隐隐兴奋。
心跳加剧，“咚咚咚”地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凤九浅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从鼻腔、口腔中涌入，冷却了他那躁动而又兴奋的心。
瘪嘴耷眼，凤九双目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弦歌。
那种目光，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顾弦歌的心口。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个人无力地拽着她的衣袖，口中咕哝着：“阿弦，难受，我好难受……”
顾弦歌目光陡然一沉，胸口激愤之下，她扬手一甩！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打下，打得凤九身子一歪，“砰”地摔在了旁边的草地之上，口中啃了一嘴的草泥。
凤九懵了，被鬓前碎发遮掩的眼眸里，暗流一涌而过。
顾弦歌绷着一张脸，一把将凤九从地上提起，双目冷如刀地剜着凤九：“说！你看到了什么！”
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凤九委屈至极，捏着哭腔，又痛又怨地控诉着：“姐姐明明那么温柔，刚刚还给小九弹弓玩儿，还分甜糕给小九吃……呜呜，姐姐为什么要打小九？呜呜……”
凤九一个劲儿地啜泣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弦歌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揪扯着，闷得有些透不过来气儿。
心头烦躁，顾弦歌低吼出声：“不准哭！”
凤九闻言，连忙慌里慌张地把要掉出来地眼泪吸了回去。
顾弦歌咧牙一笑，眼底光芒灼灼，手中的簪尖一晃悠又逼到了凤九的眼前：“张妈怎么死的？”
“不……不知道。”凤九磕磕巴巴地回。
“看到我点火了吧？”继续咄咄逼问。
凤九个头只及顾弦歌的胸口，此刻正被顾弦歌揪着衣领拧小鸡一般地提溜起来，逼得两人双目对视。
“我……我看到……”凤九结巴。
“嗯？”顾弦歌眯眼。
凤九一咬牙，以壮士断腕的悲愤语气说到：“我看到姐姐在点火！不过……姐姐为什么要点火呢？”
问句配上他懵懂的眼神，看来要多无知就有多无知。
顾弦歌闻言，一直紧紧揪着的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凤九不过一个七岁孩童，他能有多大的心机呢？这不，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他都不知道撒个谎圆过去。
“火可不是我点的。”顾弦歌眯眼笑得狡黠。
“可我明明看到……”凤九想纠正，却被顾弦歌笑着打断：“桂枝不是来找我了么，我俩争执了几句。”
“桂枝姐姐没有来呀？”凤九仍旧一副懵懂无知脸。
顾弦歌继续笑，笑得怪渗人的：“她来了。”顾弦歌说着将凤九放到地面上，抬手拍了拍他的发顶，语声温和地诱导，“我受了寒，重病在床，桂枝前来探望却和我起了争执，一时愤怒下摔了烛台。”
“而你……”顾弦歌说着手指温柔地抚过凤九脸上的五指印，一边抚摸一边满是爱怜地说到，“为了护我，被桂枝扇了一耳光。”
这套瞎话编得滴水不漏的，听得凤九瞠目结舌。
“听懂了么？”顾弦歌温柔反问。
“走水了！”
“紫棠宫走水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
“……”
宁静的皇宫如同煮沸的水，顷刻间便噼里啪啦地热闹了起来。
内侍、宫女全都提水往紫棠宫冲，纷纷嚷嚷的吵闹声、脚步声，弄得正兴致高昂的顾北辰赶紧着胡乱冲锋了几次就泄了。
“陛下～”丽妃酡红着一张脸，满面春色地瞧着眼前之人，她媚眼如丝，盈盈含春，夹着顾北辰劲腰的双腿更加收紧了几分，似乎是不舍顾北辰的抽身离去。
“老高。”
顾北辰淡漠地唤出声，外殿立即晃出一人，隔着门问，“陛下唤老奴有何吩咐？”
“外面何事吵闹？”顾北辰声线微沉，明显是有些怒意。
“紫棠宫走水了，正赶着救火呢。”内侍总管高公公隔门回话，“可是吵着陛下歇息了？老奴这就让……”
“咯吱！”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从内打开。
顾北辰穿着明黄色的亵衣亵裤，就那么大喇喇地站在门前，双目冷冽地盯着高公公，冰冷出声：“紫棠宫走水了？”
高公公点了点头。
顾北辰面色一冷，不发一言的推开了高公公，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看那方向，好像是往紫棠宫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