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映预料中的一样,在这个冬天即将要来临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君王,在余党和旧属整理好一切之后,就要登基了。
“姐姐,阿源明日就是大典了,为何你看起来却不甚高兴?姐姐不为阿源高兴吗?”齐思源将头靠在林映的肩上,像以前一样,呐呐轻语。
但林映却明白,这个“以前”,从明日起却不复存在了。
她轻柔地将齐思源的脑袋挪开,伸手为这个少年君王理了理衣襟,抬手又将他冠边有些凌乱的发髻抚平,这才笑道:“皇上,从明日起您就是真正的皇帝陛下了,以后,便要称自己为“寡人”,称我为皇姐,切莫像现在这样毫无礼仪了。”
齐思源歪着头,身着一身明黄暗金的龙袍,思虑片刻,却突然将自己身上的龙袍几下褪下,还欲往地上踢去。“不就是这一身龙爪子的黄颜色袍子吗?姐姐若是因此同我疏远了,阿源自然也不需要这东西了。”
林映弯腰伸手接住那龙袍,抖了抖,抚平了上面被他弄出来的褶皱,这才将龙袍重新为齐思源披上。“它本就是你的,这历时多年的劳碌和坚持,不就是为了它吗?”
“可穿上这东西,姐姐就要同我疏远了!”齐思源伸手又扯下龙袍,却见他突然歪头笑起来,那双妖媚的凤眼中带着深不见底的幽深。“姐姐,不如我让人也给你造一件一模一样的,这样我们都有了,阿源也不怨这袍子了?”突然,也不管林映是什么神情,他一挥手,将这袍子披在她的身上,笑的却格外开心。
“阿源,莫要开玩笑了。从明天起,陛下就是这个帝国唯一的君主,也是唯一有资格穿上龙袍的人……望陛下慎言谨行。”
林映抬手扯下身上的袍子,亲手为他叠好在榻上,然后几步从茶塌上下来,就那么站在齐思源的面前,“方才陛下问我关于薛宇将军与张浚一事,还是曾经我教给陛下的那句话。倘若有人阻拦你的路,除去了便是,但除去之前还需估值清楚,这样是否值得?为君之道,狠心和戾气是前进的利器,但仁慈与慈悲却是维持民心的浮木。”
“青夕,进来。”说罢,她高声唤来了侍在门口的青夕,“陛下要歇息了,你来伺候梳洗罢。”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青夕进来,看见齐思源一人呆楞在榻上,一双凤眼晦暗不明,一时摸不着头脑。她呐呐道:“源少爷,你别想多了,我看小姐是不是因为秦二公子的事儿……心情不大好才训你的,你别要放在心上……要是十四少爷在呀,他……”
“青夕,你下去吧。”齐思源听着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有些烦躁,只是摆手让她下去。
“源少爷……”
“下去!让你下去没听见吗?”他不耐烦地低声呵斥道,却没看到转身匆匆而去的青夕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呐呐不语,步履匆匆地关上门,跑了出去,此时的青夕还不明所以,只是暗暗有些莫名的预感,自从羽国皇宫兵变以后,源少爷是不是哪里不一样了……
第二日,登基大典举行的很是顺利,有摘星阁十六暗卫的守卫,自然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在齐国余党近千将领和臣子的朝拜之下,那个模样美艳绝世的少年君王,自此真正坐上了那柄金灿灿的、雕刻着百龙朝祥的椅子。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万人众呼之下,年轻的少年君王轻轻抬手,赐国号瑞霖,封官五十七人不等,重振朝纲。
但如此圣浩隆重的场景,林映的人却不在大典之上。
“张先生,今日是登基大典,您不去参加,在这是做什么?”只见一处隐蔽的院子,她伸手扶起跪在面前的中年男子,原来男子竟然是张浚。
“公主殿下,……张浚只想亲自感谢公主殿下,让属下报了这灭国之耻,杀亲辱妻之恨。”一身灰色长袍的张浚跪在她的脚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才愿起身。
林映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两年前,她是在羽国宫门外救出想要复仇的张浚的。这张浚的亲人曾被羽国士兵所杀,妻女竟然曾被暴兵侮辱致死,虽说是羽国士兵的错,但当年薛宇将军身为齐国主帅,竟然因皇城门被破见势不好就领兵逃跑,也算是造成了这场祸害的一大推手。
后来,林映给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次报仇的机会,让他作为叛臣投入三皇子的麾下。没想到这个书生倒是一个难得的谋略之士,说出了齐国薛宇余党的位置和藏身之处,不仅让这个三皇子对他信任有加,还顺手让薛宇的兵将家眷少了有大半。
那时候,羽帝缴获齐国余党近百名,就是当时的功绩,才让三皇子殿下在金銮殿有一席之地,加封皇爵,让他的母妃封为贵妃,从此三皇子对这个足智多谋的张浚更是十分推崇。
当时,林映见他这么深得三皇子的信任,就想着把他留下来,也没有计较他阴了那个薛宇一把的事情,到后来,果然有了重用之处,他当真成为这次复国的最佳动力。
“公主殿下,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之前您给属下的白玉令,如此珍贵的物件为何要……这么轻易地就故意放在暗格,反而故意便宜了薛宇那老贼?”
林映听他这样讲,才明白这个老夫子果真是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不由笑了起来。“这白玉令不仅是珍贵的物件,却也是证明我身份的最好东西……薛宇如果聪明的话,自然是不可能私藏的。你且再等几日吧,那样个狼子野心,我必然不会让他留在阿源身边……”只是,如今,她似乎逼得阿源不够紧呢,这孩子虽性情狠戾,但始终做不出与她相害的事情……
说着,她抬手让张浚靠近些,嘱咐了几句,“明白了吗,这件事一定要办妥。”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啊!如此您不就……”听了林映的话,张浚“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面色惊恐,但这一次,面前曼妙的佳人却几步离去了,再未扶他起来。
寒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落在了这个曾经满是苍夷的国度上。但叶子凋零了,消散在土里,却会化为养份,新的嫩芽终将会从土壤里发出,再次长成参天大树,护卫着这个充满新生事物的、拥有生机的新国度。
只是这寂静无言的轮回与成长,却终究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些落在土壤里的残叶,仅仅带着岁月的残酷和漠然,逐渐消散在风中……
另一边,齐国皇宫内。
“啪——”清脆的瓷杯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几个奴婢此时却跪在一脸神色莫测的少年天子瑟瑟发抖。
“说,长公主去哪儿了?”他一身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那双美艳不可方物的凤眼,此时却带着一次残忍的冷酷,他一勾唇,将怀里的白玉令丢在桌子上。“还不说是吗?”说着,莫名就笑了起来,硬生生地将隐藏在暗处中的影卫吓地抖了几抖。
端站在一旁的青夕见势,知道他并不是同跪在地上的奴婢说的,连忙使了使眼色,轻声朝那些地上的丫头们命令道:“还不赶紧下去?”
见头顶上的天子神色并没有改变,才明白皇上是允了青夕的话,连忙屁滚尿流地匆匆跪着往殿外爬走,丝毫不敢停留。这新天子的脾气她们都是晓得的,也就只有那位能安抚着这阴晴不定的皇上了……只是今日那位不在,她们可不敢惹恼了皇上。
“少阁主。”黑影之中有四个暗卫见殿中无外人,这才“咻——”一声出现在殿前,然后齐齐恭敬地跪在了齐思源的面前。
“少阁主,阁主走之前吩咐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行踪。”暗卫一低头跪在他的面前,声色沉稳不惧。
齐思源“啪——”地一拍桌面,顺势站了起来,面色冷笑阴狠,他重复了一遍暗卫一的话:“你说,任何人?”他几步从案前下来,渡步走到这个暗卫面前,笑道:“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朕就能要了你的命。”
暗卫一听了这话,依旧声色沉稳,他恭敬却又平淡地回了齐思源:“您是少阁主,属下的命您尽可以随时拿走,但摘星一众十六暗卫,若是阁主没有吩咐,都不会透露阁主如今的行踪。”
“你真当朕不敢要了你的命吗——”齐思源抬脚就朝跪在地上的暗卫踢去,那暗卫不敢躲,只能硬生生抗了他这一脚,“砰——”地一声,被他这暗含内力的一脚踢得撞上了门栏。
青夕本身随着众暗卫也跪在一旁,但她本就是摘星阁的人,但与林映待久了,虽明面上是贴身丫鬟,在齐思源登基之前她也就服侍过林映一人,平日里都是被林映当作自己的妹妹相待,娇惯坏了。此时,她见平日里都待在小姐身边的暗卫被这样一脚,也忍不住了,急急起身去扶暗卫一,也不管不顾齐思源的面色:“哎呀,源少爷您怎么样……”
“你们,如此甚好!”见此,齐思源的面色更黑,他一甩袖,转身几步抬脚就走出了殿门。
登基大典姐姐都不愿出现啊……他思此,一双眸子更是神色不明,他几步虚空踏入,运气轻功。
既然你们不愿说姐姐在哪,那他便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