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夜的第二天不用上朝，燕长风带着安静音、小宁来到贫民窟。昨天晚上纪梨情绪不大对，连胤只带走了纪梨，把她们两个留在那里，幸亏燕长风收留了他们一晚，因此也欠了燕长风一个人情。
出乎意料的是，季朔月也来了，并且指名要见纪梨。
听小宁进来说了之后，纪梨微微诧异，想了想，还是打算去看看，毕竟，她好歹也算是安乐的姐姐。
纪梨去时季朔月正站在贫民窟的入口小道前，看着那一株快要谢尽的梅树。
往日包裹在传说里的少女褪去初见时的骄傲，一袭青衣清浅淡泊，眸如秋水，眉眼清丽妍秀，平静的几乎淡漠。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梨看着少女平静的双眸，微微皱眉。
世间人老喜欢占卜来辨明人心，避凶绉吉，但其实人心不需卜卦，仅凭肉眼便能清晰看出，天真无邪的，心怀不轨的，淡漠存世的，便是那些深埋城府的人，也总能从眼中窥得一二，人心最是难测，却也最是容易按耐不住，撕开那些精心的伪装。
只不过季朔月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奇怪了些。
“我要回去了，临走前来看看你。”季朔月看着纪梨，仿佛是对待顾年老友那般娴熟自然，“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时间到了就回去。”纪梨抿了抿唇，“大祭司还好吗？”
“还不错。”季朔月漫步随意走在泥泞的小道上，“没有你，她过的挺好。”
纪梨沉默，不知道这话怎么接。所幸季朔月也没有非要她回答，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好久没回来了。”季朔月抬头看天，燕国的天永远是一尘不染的蔚蓝，宛如波光粼粼的大海，永远干净透彻，没有地宫里的那些令人沉闷的厚土沉重。“有点想恋天香居的贝壳烧。”
天香居是燕京城近海的一家小餐馆，名字取得俗气出名生意却不怎么火爆，好在价格便宜味道纯正，季朔月没去昭国神殿之前经常去那里，掌勺的老人和蔼可亲，几个铜板就可以吃一盘贝壳烧。
“那就去吧。”纪梨看着少女眼底依稀的眷恋，“日后怕是再难得。”
日后位于那高位之上，纵然睥睨天下，笑看江山如画，却也难得脉脉真情，终生束于那一方天地。
“不用你假好心。”季朔月嗤笑一声，却也是转身，纪梨在她身后轻轻一叹，含笑跟上。
时间改变世间事物的速度或者比流水也快不到哪里去，但改变一条街巷上的酒家却非常容易。
天香居原来的老大爷已经去世了，现在掌勺的是他的儿子，当年的下手小帮厨，而他原来的位置，则是一个和他有几分想像的小男孩。
海面上吹来带着海水腥味的凌厉寒风，小小的破旧船上也被带出些许热腾腾的香气。
“来一盘贝壳烧。”
船舱内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季朔月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向着那个小孩子如是说道。
季朔月的神情很平静，接下来说的话锋却不像她脸上显示的那么淡漠。
“我想喝些酒。”
“好。”
纪梨让小孩把最好的酒拿了两小罐，拆开其中一罐的泥封，替她将酒碗斟至七分。
季朔月轻声致谢，取过另一罐酒打开，替她将酒碗斟满，然后望向她：“说说吧。”
“说什么？”纪梨垂眸，抿了口杯中酒。这酒不似她所酿的那般柔和，一口饮下辛辣充鼻，刺激的纪梨差点吐出来。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地宫出了个好苗子，仅十岁就已晋穗成为圣女，后又被废。”灯火惺忪，涛涛海声在耳旁回响，季朔月偏头望向纪梨，眸中一片虚幻的光泽，沾了点点好奇，“后来，你又是怎么从暴室出来的？”
怎么出来的？
纪梨笑而不语。
“不过大祭司神殿里的灯，在哪几年里总是彻夜亮着。”季朔月也没有在意纪梨回没回答，又喝了一口酒，看向纪梨眸色郑重，“你会改变神宫吗？”
改变神宫，这意味着她要真正成为神宫的主人，要经历红尘八苦，世间劫难，还要成为神。
“你能吗？”
季朔月看着纪梨，眼眸闪闪发光，一点也不像喝醉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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