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持似是没有听见风回旭威严的话语,缓缓地走下台去,目光依旧是看着墨未夕。
风回涅雪见好友如此反常,眼中也是盈满了好奇之色。随着他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一袭浅蓝色衣衫,姿容绝美的墨未夕。眉微微一皱,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上面看着雪持。
在场宾客,文武百官,甚至是风回旭都是静静地看着雪持,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自看到雪持那一瞬怔仲的目光墨未夕便知道他认出自己了,削薄却又泣血的唇角一直微微上扬,带着点点笑意。
千子兮和影月尘这两个知情人则一个目光冷冽,一个目光清淡,却都是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月白色身影。
似是不过瞬间,又似是过了许久。
雪持终于走到了另一边的宾客之席,直直地越过了君明希,停在了墨未夕的面前。
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面前让他找了十多年的女子,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两人就那样对望着,谁都不曾率先开口。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大殿中宾客如云,此刻却是安静地连针掉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风回涅雪紧拧着眉看着雪持,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与雪持相识几年,他一直知道雪持在找一位女子,而且,他从来没有见过雪持如此地与往日不同。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莫非未夕便是雪持要找的女子?不不不。这个想法一出现便被风回涅雪否定了,不会的,他从未听未夕提起过雪持,一定不会是未夕的!
“是你么?”看着墨未夕许久,雪持才终于轻轻地掷出一句,很是小心翼翼。
随后便一直紧盯着她的眼睛,生怕她说出什么否认的词来。
墨未夕只是微微颔首,“阡陌,好久不见!”唇角带笑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闻言,雪持的身体猛然一颤,素来没有多少情绪变化的玉颜此刻各种情绪在相继翻涌,最后只是勾唇真心一笑,也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风回涅雪则是深沉地看着两人,神色复杂。
宴会到了如此,相对于各国的贺礼及美轮美奂的歌舞,大家似乎对雪持与墨未夕之间的关系更为感兴趣,尤其是那些想把自家女儿嫁入国师府的大臣们,则都是沉着脸看着这个不知是凌王府的那一位小姐。
“不知国师与这位女子是何关系?”一位大臣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如果是在平常,雪持估计是不会回答,但今天我们国师大人的心情明显很好,“故交。”甚至是笑呵呵地回答。
“当然,也是我以后唯一会娶的女子。”有一些大臣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还没完全松下去,又被雪持的这一句说地将心提了起来。
此言一出,不仅是那些大臣变了脸色,就连影月尘和千子兮的脸色也是蓦然一变。
尤其是高台之上的风回涅雪,脸色则是煞白无比。雪持对未夕的情意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是最清楚的,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他最爱的女子,如今……
之后的歌舞,大家再也没有心思去观赏,毕竟宴会每年都有,但这样的事情可不多见,而且对象还是他们无情无欲的国师大人!多么稀奇!
宴会一结束,雪持便带着墨未夕离开了帝宫,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直奔城外而去。
墨未夕坐在前面,闻着熟悉的玉兰清香,没有说话。
辗转了几个交叉路口,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骏马终于在一片深谷中停了下来。
借着银潋皎洁的月色,墨未夕依稀可以辨得面前是一大片荼蘼花,盛开地极致妖娆。
“这是你种的?”墨未夕会心一笑,问。她自幼喜欢荼蘼花,阡陌曾在她的院落种满了荼蘼。
雪持淡淡一笑,眼眸中添了无尽的暖意,低头看着墨未夕,“可喜欢?”
“嗯!很喜欢。”
雪持浅浅一笑,蓦然间想起了雪颜倾傍晚劝他来参加宴会是狡黠的笑,心神一动,清润的双眸望着身侧的蓝衣女子,“你可识得颜倾?”
“就是遇见了她我才决定来翰轩的?”在荼蘼花丛中寻了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块,就着它坐下,顺带着将雪持拉着坐在她的身边。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墨未夕又转眸看向雪持,“那丫头还好吧?她与我一同来了俞述之后便离开了!”
“她能有什么不好的!”雪持笑着说,心中却是了然,果然,她所谓的惊喜就是初寒。
两人就这样聊着,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以前的事情。
聊了许久,已经到了三更半夜,明月也已经沉到了西山之后。
终于到了找不到话题的时候,有一阵沉默。
“初寒,这些年,你还好么?”迟疑了一下,还是低敛眉眼淡淡地问。
墨未夕的眼神有些悠远,最后轻轻一笑,“我很好。”
雪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开口叙述,“你离开之后,七锦我照顾地很好,并将她托付给了二皇兄,也叮嘱了秋瞳让她好生照看你的院落,尤其是那一片荼蘼花。你的飞行兽小白,大约是你离开它很伤心,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最后我哄了半天才吃了点东西,还有就是……”
“不要再说了!”墨未夕轻轻道了一句,打断了雪持的话语。
随后便是目光深沉而又复杂地看着雪持,许久都不曾移开,“对不起。”低声讷讷地道。眼中布满了愧疚,她以为只要不让阡陌亲自看着她离去,久而久之他便会忘记。
雪持偏头,不去看墨未夕,“你知道么?其实那天你从落空的府邸出来之后我也去了一趟。”
墨未夕神色有几分诧异,直直地望着雪持等着他的下文。
“你从落空府邸出来的时候虽然竭力隐瞒,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有多了解你,所以我没有问你而是直接去找了落空。”
“落空他说过不是告诉别人的?”墨未夕眉一敛,落空是守信用之人,如何会告诉阡陌。
“他欠我一个人情。”雪持依旧是看着远方,眉目淡雅如初。
墨未夕也是无奈地一笑,似是感叹道:“难怪当初我让你离开时你会同意!”她原本以为要费尽办法方可行,没想到她一提出阡陌便同意了,当时还诧异了很久。
雪持不置可否,他需要时间来准备那些事情,当然,也为了让初寒放心。
“其实阡陌,你不该如此!”墨未夕看着男子精致无瑕的侧脸,幽幽地道了一句。声音中掺杂了诸多无奈之感。
生命时尽,自有定数。阡陌如此逆天而行,只怕会招致祸患,况且,魂墨笙这种禁术,对身体也是有损害的。
“可我现在都已经做了,你当如何?”雪持突然看向墨未夕,眼神狂傲不羁,连着语气都带着挥之不去的霸道。
“你都替我决定了我能如何?”墨未夕只是淡淡地看了雪持一眼,道。
“呵呵……”雪持竟然突然低笑出声,嗓音极为好听,如山涧流泉,清清凉凉的,却又带着丝丝暖意。
墨未夕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雪持将目光重新转到她的身上,手抚着指上的扳指,淡淡道:“你可知刚才的样子,与之前很是相似。”他似乎看到了战场上那个生杀予夺,运筹帷幄的绝色女子,而他这么些年,早已没了当初的疏狂骄僦。
闻言,墨未夕无奈地笑了笑,对现在的她而言,成为墨未夕不过才半年时光,琅月国的事情,也依稀就在昨天。
“阡陌,我中了流忆散!”想了一下,墨未夕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雪持。
“流忆散?”雪持皱着眉,问,“忘了多久的事情?”
“半年前一觉醒来,忘了身为墨未夕的一切。”墨未夕默默地看着雪持,似是很沉静地说。
“怪不得看你似乎与之前没有任何的改变。”雪持瞅着她,恍然大悟地说道。
墨未夕:“……”这不是重点,“你可知道这流忆散的解毒之法?”阡陌医术极高,或许他有办法,而她也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
雪持沉默了一下,才淡淡地看着墨未夕,“如果是别人的话,我自然解得,可如果是你,我解不了!”说话的声音被压地很低。
“为何?”墨未夕不自觉地将眉皱起,问。
“未央蛊。”雪持看着她,沉沉地吐出三个字。
“这两者之间难道有关系?”对于雪持能看出她身体里有未央蛊,墨未夕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雪持摇摇头,“不算有关系,只是有未央蛊在,这流忆散用我的方法便解不了!”他所用到的药物与初寒体内的未央蛊相冲,恐怕会引起蛊毒发作。
墨未夕没有说话,难道只能等一年药效过后恢复记忆?
雪持盯着墨未夕看了许久,突然从腰间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淡淡地开口,“初寒,把你的手给我。”
墨未夕虽然不解,却也是如他所说地将手递给了他,然后睁着眼睛看着面前清润如珠如玉的男子。
雪持用匕首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殷红的鲜血如碎珠一般一颗颗地冒出。
雪持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出的血液,柔和的双眉紧紧蹙起,温雅的脸庞染上了颇为凛冽的煞气。
“初寒,你在这里的身份是?”那样的表情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便恢复如常,淡声问。
“冷枭凌王府的三小姐,墨未夕。”墨未夕皱着眉看着雪持,她确定刚才那一瞬不是她的错觉。
“原来竟是如此!”雪持启唇轻轻缓缓地道了一句,话语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冷静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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