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来到牟尼院，妙玉师父的丧事业已完结。
见了黛玉难得妙玉漏出个笑容来。
很显然，这一对心性高傲孤芳自赏的玉儿还是有些共同语言的。
“这是惜春，是我小妹妹，今日没什么事，就带她也来逛逛，还望姑娘不要介怀。”贾瑞介绍道。
妙玉颔首算是招呼过了，说道：“公子见外了。请里面稍坐。”
来到一件小禅房坐了，妙玉亲手泡了茶与三人吃。
黛玉吃了一口赞道：“好茶，可是雨前龙井么？怎么和平日里吃的不同？”
惜春也品了一口：“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更清淡些。”
贾瑞也装模作样的舔了一口：“我吃着倒不是茶好，竟是水有些不同才有这等趣味！”
妙玉听了这话不由得看了贾瑞一眼。
她只道贾瑞是个心地良善却俗不可耐的家伙，没想到竟然还懂得茶？而且还说出了这次茶里的玄机。
“水好？”惜春又尝了一口：“感情这也是城北玉泉山的山泉水么？”
黛玉也吃了一口，自然说不出是什么水。
但是黛玉有小心思，我不知道就装哑巴，不说，免得惹人瞧不起。
贾瑞摇摇头装逼道：“玉泉山的水虽然甘冽，却没有今日吃的这等轻浮动人。
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是旧年蠲的雨水不是？”
妙玉双眸一亮，他居然能吃出来这个？
想不到他不但茶，还是各种好手，竟然是个知己了。
看着黛玉惜春两个也都看着自己等她揭晓答案，妙玉才说道：
“公子好口舌，这正是去年的雨水，是这院中老尼攒下的给了我一坛子。”
贾瑞暗道好险，他差点说是南边的雨水妙玉带过来的，还想说什么南北雨水怎么怎么不一样呢，还好没穿帮。
惜春眨巴眨巴大眼睛道：
“难怪哥哥和林姐姐都说这个姐姐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今儿见了才信了。
不但长得漂亮，人也这般端庄娴雅，居然吃个茶还有这些讲究！
若是日后能在一个园子里住着倒是极好的了。”
妙玉听了一脑袋问号。
贾瑞便将想请妙玉进驻大观园的事说了一回。
妙玉听了道：“公子和林姑娘的美意我心领了。
只是我乃修行之人，习惯了清净，不愿往那侯门公府的深宅大院里去，还请见谅。”
惜春对妙玉颇有好感，只觉得若是出家修行也能像她这样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也是件美事。
而且妙玉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也破对他胃口。
“姐姐不必担心这个。我们家里的园子当初就是哥哥替我们姊妹盖的。
只是这会子元春大姐省亲要用一回。
我哥哥说了，往后那么大一个园子只给我们住，里头连个男人都没有的，再没有别人打扰。”
黛玉也说道：“正是呢，家里还有几个姊妹，都是差不多年纪。
虽然品貌才气比不得姐姐，也都是读书识字的。
到时候咱们一处作诗赏花游玩岂不是一件雅事？”
惜春也说道：“不对，还有我哥哥呢！
到时候让哥哥给咱们唱曲讲故事。他唱得可好听了，”
妙玉不由得又看了贾瑞一眼：在船上的时候也曾听黛玉说起过贾瑞善弈且通音律，如今惜春又这般说，难道贾瑞确是个大雅之人，只是装出一副俗不可耐的样子来给世人看？
茶道、音律、诗词和围棋都是妙玉所好，这个贾瑞真是个知己不成？
都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难道这贾瑞骨子里真是个清新脱俗的人？
同妙玉约好了时间派车来接她，贾瑞带着黛玉惜春出了牟尼院。
“哥哥，原来出家也可以出成这样的！我今儿可算见识到了！
你说我若是那会子不听你的真出了家，会不会也这样？”
小惜春摇着贾瑞的胳膊问道。
贾瑞呵呵一笑：“你觉得妙玉过得很好么？”
“怎么不好？”
惜春一脸疑惑：
“不问世事一心修行，活得又这么雅致，难道还不好么？”
贾瑞道：“不问世事或许是有的，一心修行就要推敲推敲了。”
这话一说出口黛玉也来了兴致：“这是怎么说？”
贾瑞道：“修行么？是不是应该一心无挂，四大皆空？”
“这个自然，你看妙玉姐姐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还不是么？”
贾瑞撇嘴一笑：“四大皆空是不是应该无欲无求啊？
可你们看看妙玉的喜好吧：
喜好茶道固然清雅，比不得啖肉食腥的俗人，可说到底还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对吧？”
黛玉惜春两个对视一眼，好像是这么回事。
贾瑞又说道：“音律自然是陶冶情操的，却也是最能传情的。爱音乐，心里必有情。
至于诗词，写出来多半也是为了传情记事，有感而发的，这个或许牵强了些。
那对弈呢？对弈的最终总是要分出高低胜败的，一个修行之人不是该与世无争无欲无求么？何来求胜心？”
小惜春听了贾瑞的歪理邪说点点头道：
“哥哥说得是。原来妙玉师父也并非能得道的了。”
贾瑞爱怜的抚了抚惜春的小脑袋道：
“傻妹妹，人在世间走，哪儿能真做到无欲无求呢？
只听说高僧法力无边，又有谁见了真有成佛的？
所谓佛法，对于明白些的人不过是一种修心养性罢了。
而对于尘世间那些蠢笨的愚夫愚妇，则是一种心理慰藉。
他们若是遇到难事了自己无法料理就烧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可佛祖又保佑过谁？
所以么，求佛不如自勤奋。记住了么？”
小惜春抱着贾瑞的胳膊用力点了点头：
“记住了！以后有什么难事我就求哥哥！”
“咳咳……也没毛病……”贾瑞竟无言以对。
黛玉则是又呆了。
她本身也不屑于求神拜佛的事，可巧宝玉也是个爱毁僧谤道的，自己也有一套歪理邪说。
偏偏贾瑞说出来就这么直白明了呢？
的确，谁能做到无欲无求？
烧香拜服，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寄托罢了。
贾瑞到底还藏着多少让人捉摸不透的想法？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