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我心里想着，当初我家里传给我的道法书，姜冲都跟着学了，现在这会儿我也看一看他的书，又能碍什么事儿？
于是，我悄悄探了个脑袋，朝他的方向看去。
然后发现，他手里这本书只有白花花的纸，一个字儿都没有。
我情不自禁低声向姜冲问道：“这是你的东西？上面咋……”
我话还没说完，姜冲就将书合上，揣到了身上。
他抬眼看向当铺老板：“在我来之前，你确定没有人翻开过这本书？”
老板连连点头，搓着手，老花镜后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那当然，咱们干这行的以诚信为本，再加上这本书的事儿是您委托的，我们岂敢怠慢。”
姜冲听完只点了两下头，站起身，便准备往外面走。
他脚步飞快，胡思萱紧随其后。
我总感觉来这一趟有些唐突，而且刚才的误会还没和店老板解释清楚，于是起身慢了些。
谁知道，就我因为最后一个走，被店老板拽住了。
“等等，书如您可以如约拿走，但你们还没给钱呢。”
我一时愣在原地。
合着之前他这么一直客客气气的，说到底还是得收钱？
忽然，我反应过来一件事儿，看向了姜冲。
原来是这样。
昨天晚上他说不定就已经找到了这地方，只不过因为自己没钱，所以才今天特意把我和胡思萱一块带上来，来给他付账。
看见我质问的眼神，姜冲将衣领子再次拉高，遮住了脸，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和我对视。
行吧，行吧，东西都已经收下了，那里还有还给人家的道理。
算我倒霉。
我挤出个笑，对老板问道：“多少钱？”
当铺老板伸出两个手指头。
“贵的咱们也不敢要，就当初说好的那个价，两百。”
这两百说多吧，我倒也拿得出来。
但是我一想到刚才那本书上一个字儿都没有，哪怕和姜冲的过往有所渊源，也是个不抵用的物件，居然要收两百！
我顿时心口生疼。
不然，下一秒，我脑子一转，想起了刚才在角落里看见那个颇为精巧的小炼丹炉。
我对那老板道：“两百块钱可不少，但我兄弟想要那本书，所以我可以给你。但你能不能再送我个东西？就那边你堆在那儿落灰的那个小炼丹炉。”
我想着，那炼丹炉压根就不像是有人关心的样子，都已经落灰那么久，自然也卖不出去，拿来做个人情，这生意应该算是你情我愿。
可是当铺老板听完，表情变都没变，也没扭头去看，斩钉截铁。
“不成，当年定的是这个数，现在我就得收这个数。一个物件不能多，一个子儿不能少，这是这店铺的规矩。”
我在心里头低声骂他古板，但却又没有办法，姜冲这会儿都已经准备转身直接揣着书走人了。
咬了咬牙，从兜里摸索出几张纸币，放到了刚才的八仙桌上。
“行，那就此别过。”
一边说着，我转过身去，心头暗暗念叨，以后最好再也别让我见着这奸商。
当时，当铺老板走在最后头，目送我们三人走出了当铺的小门。
我们本就是从超市附近转悠过来的，现在目的已经达成，自然得回去找女配。
所以我们三人悠哉悠哉走出巷口之时，还在商量回去的路线，并未意识到，当铺老板一直在后头看着我们，脸上表情带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我们三人完全走出巷口之时，他立马转身，回到当铺主屋，将所有门窗全都关上。
他走到放我之前站过的地方。
但他没有逗留，而是直接穿过旁边的货架，再拐一个弯，走到尽头。那里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神龛，里头还摆着两三个牌位。
这些牌位看起来年头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上面一个字都没写。
老板走到一旁，把刚才被讨要的那个小丹炉拿了起来，掀开盖儿，里头堆了不少香灰。
原来，这小丹炉是被他拿来当做上香时候用的香炉了。
又取了几根上好的香烛，插进香炉里，再烧些纸钱。
老板对着这几个灵位双手合掌，恭恭敬敬拜了几拜。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无人的当铺中一清二楚。
“老祖宗们，当初我们这一脉得罪了活神仙，要为那神仙守财，到我这一辈儿，总算把这孽债给还回去了。你们可以安心的去了。”
说着，他忽然顿了一下，语气中是不可抑制的兴奋。
“但是，怪晚辈之前没眼力见，真没想过，他会如几位老祖宗所说有那个本事活到现在，来找我。”
“恕晚辈张狂，但前尘到这儿就算是了了，今日之后，咱们家不再欠他的。”
“之后的事情，都出于后辈私欲，几位祖宗就别再牵挂了，若是闯出祸来，我自己担着便是，大不了魂飞魄散而已。”
他说完这话，牌位前的香烛忽然噼噼啪啪燃烧起来，速度快得诡异。
不过几个眨眼之间，上好的香烛便已经燃尽，刚才那一大把的纸钱更是只剩下了一滩灰烬。
一阵阴冷的风自神龛之中吹出，穿堂而过，硬生生把当铺的门给吹开，而后消散在空中。
当铺老板低垂着眼睛，在灭了香火的神龛前站了许久。
最终，他走向了一旁固定在桌上的电话，默默敲了一个号码。
“这铺面不需要了，可以拆了。”
“还留着的东西都没什么用，兄弟伙们分了吧，就算是这些年的辛苦钱。”
“嗯，尽快办好就行了。”
说话的时候，他没了刚才那副斯文的表象，深色冰冷。
在他放下听筒的那一瞬，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房间的角落。
“您总算是想好了？”
老板看都没看他一眼，冷然道：“韩陌生，下回进门之前稍微客气点，你当真觉得我不敢对你动手？”
那黑影笑了起来，没有接他的话。
老板走向当铺的门口，眯起眼睛瞧了一眼外头，刚刚，乌云遮住了太阳。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暗处的影子说话。
“你说的是对的，他的样子，不，不仅仅是样子，我敢肯定，他就是我幼时见过的那个人。不老，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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